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温初月探究地歪了歪脑袋。
宋泊简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抛掉种种不合理的猜测,无奈承诺道:“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灯光折射的缘故,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温初月的眼里大概只能装得下赚钱和吃饭两样东西,其他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宁时估计都排不上什么号。
得到回答之后,温初月毫不留恋地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大虾去了。
钓虾的过程漫长而无聊,焦煦掏出手机来朝温初月招招手:“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除了上次在猫咖的时候加过好友之外,从来没有一起玩过。事实上是,这两天温初月心情沮丧一直没有上线。
焦煦并没有多想,只是趁着现在两个人正好坐在一起,做任务交流什么的也比较方便,才邀请温初月一起玩游戏打发时间。
《种豆南山下》?
被焦煦这么一提醒,温初月才记起来自己好久没有登录了,也不知道自己地里种的农作物都旱死了没有……
误会解开,他顿时有点蠢蠢欲动。
但,温初月挣扎了一下:“可是晚饭怎么办?”
焦煦托了托下巴:“交给阿时他们就好了。”
宁时自然是不会反驳焦煦的话的,无所谓地点点头,宋泊简没搭腔,只是略显懒散地将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浮标随着他的动作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温初月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对自己和宋泊简的交情的有限程度非常有自知之明。
——人类社会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沉默有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拒绝。
于是,他心志坚定地拒绝了游戏的诱惑:“我本来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了,要是连劳动力也不出一点那就太过分……”
“没事,你们去玩吧。”宋泊简适时地清咳一声,打断了他,“这里交给我就行。”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地把活揽下来,温初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推半拒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宋泊简从来没见过有人将口是心非展现得这么活灵活现,用力压了压唇角才抑制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温老板要是真的不好意思——”
他仗着自己胳膊长,一伸手轻轻松松直接把钓竿从温初月的手里抽了出来,“那就一会儿赏脸多吃几只我的劳动成果。”
“好呀好呀!没问、题……”温初月才听到一半,就迫不及待地摆了摆手。
等一下?
忽然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两只黑水银般的眼珠一点点向右靠拢,悄悄观察宋泊简脸上的神色,企图判断他的目的。
怎么听起来横竖都是自己占便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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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温初月和焦煦转移到了餐桌边玩游戏,宋泊简和宁时之间的距离瞬间空旷得过分。
原本计划的二人时光泡汤,宁时的心里有些不愉,余光瞥了一眼好友,调侃道:“知道的你今天是来钓虾,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参加宴会来了呢。”
为了行动方便,他今天都特意换了一件短款冲锋衣。
宋泊简的面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况,只是转了个话题:“对了,呈越集团递过来的那套合作方案,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闻言,宁时周身的怨气更重了。
本来按照他的打算,自己今天下午提前下班,然后把工作推给宋泊简,没想到办公场所也跟着搬了过来。
不同于二人之间毫无感情的气氛,温初月和焦煦正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玩游戏。
《种豆南山下》的玩家互相加好友之后,也可以选择跟好友一起建立家庭,共同经营家园。
担心交流的声音太大会吓跑预备晚餐,两个人头碰头小声碎碎念:“搬到你家去住还是我家去住?”
这款游戏虽小,五脏俱全,玩家在里面可以体会到从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息的完整一天。
焦煦拍板:“还是你搬到我家来吧,我家的房子比较大。”
嘀嘀咕咕的声音依稀传到水池边,宁时强忍住想要把男朋友拎回来的欲望,把钓竿攥得嘎巴嘎巴响。
虽然知道两个人只是在玩游戏,但这种误导性过强的对话还是让他十分有危机感。
温初月操纵着小人走进室内,被里面一看就价值昂贵的家具摆件给晃花了眼,两只眼睛里金币乱闪,几乎要恢复原本灿灿的瞳色,“哇塞,好豪华的摆设!”
“可以等到白天再看,动作快一点。”焦煦一边操纵着两头身马赛克小人跳上床,急急忙忙催促温初月,“晚上了该上床睡觉了。”
“马上马上!”温初月连点几下屏幕操纵着小人噌噌噌往床上爬,“我来了!”
宋泊简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看到温初月一手托着手机,一手拉着椅子往焦煦的方向拽了拽,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他突然觉得,两个人当初开发的这款小游戏,既然已经完成了他最初的使命,现在功成身退了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总是盯着手机看,对眼睛不好。”
“哦哦!”温初月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但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听宋泊简的话?
但又看见男人脚边放着的小红桶,他勉强生出几分吃人嘴短的自觉,乖巧捏着手机坐回了宋泊简的身边。
“有研究表明,人的成年之后视力就不会继续下降了。”他一边试图挽回一下护自己的尊严,一边眼巴巴地往小红桶里瞧。
据说,这是某个来撸猫的高中生的母上大人深信不疑的箴言,又被一旁偷偷学习人类知识的温初月给记在了脑子里。
“哦?”宋泊简不知道他这套说辞是从哪里听来的,侧了侧头看向他,“那温老板几天之内迅速涨了几百度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温初月的时候,他并没有配戴眼镜,直直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颗华彩的琉璃珠。
宋泊简刚转过头来就后悔了——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为了更好地看清小红桶里的战果,温初月索性把自己的椅子往右边挪了大一截,原本不到半米的距离瞬间缩小到十厘米之内。而且大概是由于穿的衣服太多,在暖气充足的室内过于温暖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将鼓鼓囊囊的面包服脱掉了,粗线毛衣偏宽松的领口随着青年低头扒拉小桶的姿势垂落下来,宋泊简一低眸就能轻易看见两截莹白玲珑的锁骨。
他呼吸一顿,意识到要是再往下看就太过失礼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算偏回头去。
但方才的惊鸿一瞥还是绊住了他的动作,宋泊简刚翕动了一下眼睫就对上了温初月瞪得圆圆的桃花眼:“怎么只有这么些啊?”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看着小红桶里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虾,温初月又震惊又难过,语气里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了。
自己果然不应该轻信宋泊简的话的,今晚看来要饿肚子了。
眼前人的脸颊热得粉扑扑的,平时能将人怼一个跟头的红唇一张一合,想要控诉自己又不太好意思。
宋泊简猛然突兀地站起身来,按铃叫来服务员:“我们今天先钓到这里,让厨房可以准备做菜了。”
温初月茫然地抬起头来,既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也不知道桶里这十几只虾能不能凑成一盘菜。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陆陆续续呈上来的菜色终于让温初月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就像是钓虾只是一个消遣一样,所谓“自力更生”也只是餐厅吸引顾客的幌子罢了,大部分菜品都是由厨房直接供给的,和他们的成果并没有特别大的关联。只要钱给得足够到位,就算是客人一只虾都钓不上来,也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可吃。
所以,宋泊简明明知道餐厅供菜却不告诉自己,他是诚心吊自己的吧?
清蒸帝王蟹,鲍鱼捞饭,蒜蓉生蚝,辣炒八爪鱼,酥炸小黄鱼,蛤蜊浓汤……各类河鲜海鲜琳琅满目,至于宋泊简和宁时辛苦了两三个小时的战利品则被做成了一盘椒盐虾,摆在桌子的最中央。
餐桌是长方形的,宋泊简和温初月坐一边,宁时和焦煦坐一边,气氛总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和谐。
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看但迟迟没有动筷子,宋泊简率先伸筷子夹了一只椒盐虾。他已经发现了,温初月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有几分矜持的。
温初月眼前一晃,就看见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椒盐虾球落在了自己碗里。他被吓了一跳,前后左右望了望才反应过来这是宋泊简给自己剥的。
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宁时都只是帮焦煦把菜夹到碗里 ,温初月觉得有些别扭,人家正儿八经的小情侣都不干这个,宋泊简这是干嘛?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虾球塞到嘴巴里,三两下嚼完吞进了肚子里去,同时暗戳戳给宋泊简打眼色威胁他:不用你给我剥虾!
下一秒,又一只虾球掉进了他的碗里,时间间隔拿捏得刚刚好。
怕被对面的两人看见,温初月迅速夹起虾球扔进了嘴巴里,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趁对面低头吃东西的间隙对宋泊简怒目而视:吃你自己的行不行!
宋泊简故意曲解了温初月的意思,不紧不慢拆下第三只虾的虾头:“随便吃不用有负担,这顿我请。”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油渍,但他并没有半点嫌弃,将每一块虾皮都摘得仔仔细细。
温初月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虾肉鲜甜的味道渐渐在他舌尖上蔓延,让他十分精准地记起了宋泊简是如何练出这一手毫发无损的剥虾技术的。
从菜市场上淘来的小河虾虽然便宜又新鲜,但虾肉也少得可怜,身为一只大型猫猫,温初月连皮带肉一起吞都毫无难度,但他着急地低头去叼的时候,宋泊简就会竖起食指挡住他的嘴巴。
然后一点点把嫩嫩的虾肉剥出来放在小碗里,然后用剩下的虾头熬成虾油留着给猫猫拌饭。
宋泊简的技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退步啊……
但是他能够这么熟练地帮其他人做这些事情,大概不会像自己一样一遇到相似的场景被回忆困扰的烦恼吧?
看到焦煦碟子里的酥炸小黄鱼快要吃完了,宁时又给他夹了一条:“阿煦多吃点。”
“这顿宋总请。”他故意臊宋泊简。
焦煦咔嚓咔嚓地咬着小黄鱼,鱼肉以一种与他秀气的相貌不太相符的速度飞快从鱼骨上消失,完美诠释了为什么他不需要宁时操心。
“放心我不会有负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