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坊西街有个破烂铺子,打外边一看,陈列着一批条的鸡零狗碎,寻常人瞅一眼便提不起兴趣走进瞧上一瞧。
可但凡是进入过这里面的,必然不是身陷囹圄就是心怀叵测,他们或多或少沾了一点命案的血,亦或是急切地想要求得一个真相。只要出的钱够多,他们都能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就是“明镜台”,一个有钱就能成事的地方。
这明镜台的老板,从未露面,坊间皆传他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鹤发童颜,亦或者说是容貌丑陋却才智过人的落魄书生。
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来了又去,可唯一没变过的说法,也是最可靠的说法,就是——
断案如神,凡案经手,未有不破者。
某日,阳光普照,天气宜人。
明镜台内阁里某一间狭小书房,房顶梁间有一束阳光斜斜地洒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书桌上的几卷书上。
一双脚交叉着摆在书桌上,而脚的主人此时正靠在木椅上,身体向后倾倒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稳当。
这人把原本盖在脸上的书籍拿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虽然是柔和的五官却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英气,微微上挑的眼尾平添几分潇洒。
这睡眼惺忪的女子便是这明镜台的老板——吕危。
她把脚从桌上拿下来,再慢慢坐端正。
接着,发呆。
“老板娘!老板娘!来了个大生意!”
一个并不稚气倒有些圆滑的童声冷不丁地在这僻静清凉的书房响起,吓得吕危差点没一下给栽倒在地。
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咳嗽两声,不满地看着来人。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长的很是娇俏,可惜眉眼间有不似小孩的精明。
“懒云,都说了叫我老板,不准带‘娘’字。”
“是是是,老板娘,我是真的有急事。”
“......”
“什么事?”
懒云“咯咯”笑了笑,说道:“城郊那无头女尸,前两天有户人家来认领了。可是个大户人家,这么大的案子,可不得来找我们,这下赚大发了。”
她笑得狡黠,却也说的是实话。
吕危无奈地看着这傻丫头早已褪去同龄人的稚嫩,自己的败坏作风倒学了个十成□□,真不只是好事坏事。
不过,这世间总爱将特点强加于人,天真是小孩子的通性,成熟点便受到议论。
可是,谁说世故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呢。
想到这,吕危笑着夸了懒云几句。
还没唠上几句,门外就有通报,说是北城林家二公子求见。
吕危早已将这无头女尸案的相关信息搜集,静候委托,这来的便正是认领无头女尸的林家。
林二公子相貌并不佳,甚至难听点说,可以说是举止猥琐,面容丑陋。
吕危隔着十米外边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倒对这些外在之物并不感兴趣,只是像对待普通贵客般笑着点了点头。
他还没靠近吕危,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地喊着“神仙啊请您一定要替我的阿柔查清冤屈”。
吕危赶紧上前扶起他,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泣。
吕危趁热打铁询问了一下基本案情,部分和她已经掌握的有所重合,剩下的,便是林家和这女尸的关系了。
据林二公子所说,这死者原名杜柔,本是他自幼定下娃娃亲名正言顺的未来媳妇。可正当他在筹划着娶杜柔进府的时候,遭此噩耗。祸不单行,他的父亲也因此事急坏了身体,现在正处日薄西山之际。
“阿柔小时候家道中落,是父亲因为和其父有过结拜之义将其接到家中扶养。我们一家从未嫌弃过她身世卑微,一直尽心尽力地待她养她。父亲也见我心属于她,便为我们二人定下娃娃亲。”
“真是可惜,那死者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吕危满脸可惜地摇摇头,嘴上却没停地追问。
“阿柔性格温婉娴静,平日里待人和善。她心地善良,十里八乡见过她的人每一个不夸她菩萨心肠的。我,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子呢。”
“哦?”
吕危默默记下,却不过早替杜柔下定义。她思索了一会儿,收拾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应付失魂落魄的林二公子,说道:
“尸体现在在哪里,我需要亲自查验。”
林二公子一愣,突然变得窘迫起来,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其实林家不止找了明镜台一处。我的兄长,现在已经将尸体送往了另一处......”
吕危表情一冷,心中有些恼怒地想:竟然还有人敢和我抢生意。她面上还是笑着,秉持着有钱就是主的原则询问道:“那敢问,另一处是?”
“大......大理寺。”
这林二公子似乎早就听说这明镜台的老板向来与大理寺不对付,凡有大理寺插手的案子,不论轻重,一律拒接。所以他说这话时畏畏缩缩地观察着吕危的表情,生怕她下一秒就送客。
哪知这吕危竟然一点也没生气,倒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那就去大理寺要人。”
实则她心底早已骂道:又是这狗屁大理寺。
林二公子赶紧跟上她,看着她挺的直戳戳的背影好奇问道:
“大人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还有,别叫我大人,我可不是那公堂上黑心肝的玩意儿。我姓吕,你可记好了。”
“好好好,那斗胆问一句,吕姑娘名讳?”
“吕危。”
“危是哪个字?”
“危乎高哉的‘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