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全部射杀？

周然一懵。

唰。整齐划一。

包围圈瞬间收紧，所有武器同时对准二个目标，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

周然再看向队伍中，几乎每人都有四五十的血条，外骨骼武器与身体相连，如同延伸的利爪，每个动作都带着精准而冷漠的杀意。

周然能感觉到，就连那身为怪物的小女孩，也有些忌惮。

“这……”副队长却有些犹豫，“按照新规定，我们不能……”

副队长头顶的血条上跳进周然眼里：

【江逢：80/80（健康）】

听到新规定几个字，

林正熙脸色不耐烦地一变。

“新规定？要执行新规定，那不如他们来告诉我，怎么样辨别伪形后污染物和居民？”

林正熙有些讥讽。

原来如此。

周然捕捉了关键信息。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科技仍处食物链底端，因此，一直没有有效的方式区分怪物和人。

难怪这个怪物如此爱演。

反正也没有仪器检测，

靠着博取同情心，她就能经常被误认成人类了 。

“长官啊啊啊……”

周然刚准备开口申诉，女孩呜得一声又哭了起来，先发制人，整个瘫软下去。

“求您救救我……这些人是怪物，半夜闯进我的家，还抢走了数据棺里的东西……”

女孩哭的哽咽，刚要继续。

林正熙的视镜后，飞来一记眼神。

女孩吓得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周然能看到血条，

这林正熙更像是boss才对吧。

【？？？198/200（健康）】

女孩哭得惨绝人寰，但血线却稳得一批。

“我不是怪物。”

周然淡淡道，

“我是被他们胁迫来抢货的。”

周然指了指旁边的刀疤男他们的尸体。

他一动，瞬间强光就照了过来，刺激得周然睁不开眼。

亮光下，他眉角整齐干净，一双眼睛藏匿在眼睫之下，人很瘦弱，说话却仍然慢条斯理的。

“但我们到的时候，这片区域几十人，全部已经死了。”

周然的眼神跳过众人，看向天台出口的方向。

他知道，从那往下走，

还有一片血海尸山。

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斗，两败俱伤，留给刀疤男小分队捡漏了。

又或者像是……在他们到来之前，这片区域刚刚被怪物袭击过，几十号人，都成为了怪物的果腹之物。

“杀｜人的的怪物，就是她。”周然看着小女孩，冷冷道。

“你胡说……”

小女孩抬起头，眼泪快要流干。

“够了。”林正熙开口：“我不想浪费时间。”

周然听到武器纷纷出鞘的声音。

视镜之后，无数双眼睛已经瞄准。

“目标锁定。请求斩杀。”

小女孩在周然的身边，无助地看着他们。

林正熙点头：

“准许……”

“等一下。”

周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不能判断谁是怪物。但我能证明。只要三秒钟。”

蓝色的视镜之后，

林正熙的眼神毫无波动。

丝毫没信。

“准许斩杀。”林正熙仍旧说。

一瞬间，几道蓝白色的等离子流，随着刀刃割开空气，

电流顺着刀身流淌，发出一声微弱的电弧爆鸣，几乎在一瞬间，就触及天台边缘。

砰。砰。

持刃的队员，似乎能感觉到目标的心跳，就在咫尺。

他仿佛听见，周然笑了一下，说：

“三。”

下一瞬，周然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队员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

向下坠亡的姿势！

而周然的双手，从后紧紧抱住小女孩。

带着她，从摩天大楼的天台，决然地跳了下去。

失重感席卷而来。

风声划过周然的耳边。

他在心里默念。

“二。”

天台上，众人的视镜内目标丢失，红框不断的搜寻。

下坠还在加速。

周然眼前的一切，都变为霓虹绚烂的光影。

“一。”他数道。

哗啦——

一声震响，似乎要将整座大楼震撼。

天空中悬停的飞行器，都为之一颤！

林正熙的眉头一锁。

“检测到异常活动！检测到异常活动！”

所有队员的视镜里，爆发出尖锐的提示音。

“怎么回事？！”

“在大楼下面！”有人喊道。

下一瞬，巨大的风浪由下而上，

向天台的众人扑来，尘土飞扬。

众人惊诧：“卧槽……”

黑云蔽日般，一双巨大的翅膀骤然腾起。

每一根羽毛的边缘，都仿佛带着锋利的金属，翅膀一振，空气发出沉闷的嗡鸣，它破开霓虹的夜色，直冲上来。

周然仍然记得小女孩最后的眼神。

不可置信的。

她没有想到，周然会赌她的生物性本能。

人坠楼就会死，但鸟呢？

本能无法被伪装，在坠落的瞬间——

你会张开翅膀！

“D-1级污染物出现！！！”副队长江逢呼叫，“准备作战！！”

周然越坠越快，天空的血条厚得鲜红。

【裂羽鹫：198/200（健康）】

原来坠落是这种感觉。

周然想着。

也太真实、

太自由了吧？

与此同时。

“喂？”

周然取下全息眼镜，接通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他一身简单的白T，皮肤白净，坐在房间空调的正下面。

“周然！你疯了？！”

好兄弟的破口大骂，瞬间震得周然拿远了手机，

“不住院了回家打游戏？！你不要命了？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确实有啊。”

周然起身接了杯可乐，

“脑癌嘛。”

冰凉的液体入喉，

缓解了一下他刚刚坠落时飙升的肾上腺素。

“你！”

对方被梗的说不出话来。

是的，周然有脑癌。

当医生告诉周然这个消息的时候，

二十岁的周然只是挑了挑眉，平静地说了一句：

“哇哦。原来是脑癌吗。我还以为是我熬夜太多，所以偏头疼。”

当晚就通知入院，运气好的话，能多活一年。

六个月的保守治疗，周然没哼一声疼，也没带太多东西，

除了各种银行卡和存折，就是他的各式游戏机。

直到这款震撼世界的《深渊》发布。

赛博末日，全息游戏，开放世界，自由互动。

正式公测当晚，内外网都讨论疯了，称它为游戏史上划时代的作品。

而周然躺在病床上，

一手输着液，一手拿着手机，平静地看着兄弟开黑群里的激烈讨论，回了一句：

“看着能玩。”

第二天一早，值班医生查房，发现床位空了。

医生叹气，马上去太平间见他最后一眼。

太平间没这个人，医生这才拨通了周然好兄弟的电话。

“你现在在干嘛呢？在玩？”

电话里，好兄弟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不过你别说，确实好玩，我连着刷了十几个小时了。”

这游戏地图太大，目前又没有传送工具，周然和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刷在同一个城市的。

“嗯，我刚刷出第一个boss。”

周然一边刷着《深渊》论坛的讨论帖，一边回他，

“开局让我去抢|劫，失败了，然后就出了个200血的boss，差点翻车。数值太不平衡了，真有点恐怖。”

“你咋知道它200血啊？我去。”

“看血条啊。”

周然莫名其妙。

“不是，兄弟。”

好兄弟愣了一下，

“这游戏没血条的啊，全靠玩家摸索，所以才好玩啊……不是，你是不是看成自己的属性栏了？”

周然也愣了。

他虽然躺了半年，

但也没至于连血条和属性栏都分不清。

再说属性栏也没有200这么高的啊。

刀疤男、怪物、林正熙，头顶上赫然顶着的，就是血条啊。

周然在论坛输入框内搜索“血条”。

瞬间好几页帖子弹了出来：

【这游戏为什么没有血条显示啊？根本打不动】

【没血条是《深渊》特色，新人别再问了！】

【萌新求问，钢铁城地图，有人刷到过腐纲蛛巢吗，血条大概多少？】

【（精）准备开个血条测试帖，测伤害和血条，有人愿意一起来吗？】

……

这是什么意思。

周然又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甚至上了别的国家的服务器论坛，最终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他，周然，恐怕真的是《深渊》里，唯一一个能看到血条的玩家。

周然挑了挑眉，平静地说了一句：

“哇哦。”

他还没来得及细品，

就看到一个帖子蹦进他的眼睛。

【血泪教训！！这游戏角色死亡CD很长！游戏没有暂停！一定要在安全的地方再下线啊！！】

等一下……

死亡CD很长……

游戏没有暂停？？

周然把手上的可乐一放。

看了眼时间。

过了五分钟了，那他的小白毛周然，

……还在半空呢。

游戏内。

脉冲阵列扫过周然的瞳孔。

“非变种人，普通生物体人类，未植入芯片。”

小队里的战术医师说道。

“那怎么没反应？”副队长江逢皱起眉。

五分钟前，在裂羽鹫暴起后，异常调查局小队的弹射臂也猛地射出，抓住了周然，他被救回了飞行器上。

只不过就自打那时候起，他就对外界失去了意识。

“可能是吓傻了吧。毕竟D-1级怪物到这个体型的，也很少见。”

战术医师说，“更何况伪装体还是个小女孩，反差太大了。”

就在这时，周然猛地一咳。

他登陆了游戏，恢复这具肉|体的意识。

一瞬间，高空坠落后的紧张感，又像是蚂蚁般爬上他的小腿肌肉。

飞行器外风呼啸着，带着金属和电气的气息。

裂羽鹫巨大的双翅张开，将夜空都隐蔽，它的双眼闪烁着橙黄色的光，阴冷注视着异常调查局队员。

【裂羽鹫：132.7/200（健康）】

周然皱眉。

“分散，准备迎击！”

周然听见，林正熙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冷静而有力。

外侧，短刀队员的机械翅膀陡然一振，凌空侧滑一步，双手握住短刀，蓝白色的电流微微跳动。

战斧队员则向前，硕大的战斧握于手中，斧刃泛起微弱的震荡频率，机械外骨骼流淌着深蓝的能量液体，如同涨起的血管。

周然隔着飞行器看着。

这游戏做得也太特么好了。

“所有人听我指挥。斩击！”

林正熙喝出一声。

数十道的刀刃，如同脱手一般，挟卷着电流，嗖嗖嗖地向羽鹫而去。

“为什么不用热武器？或者……核能？”

看着队员手中的赛博冷兵器，周然喃喃道。

江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说用能源攻击污染物？干嘛，上赶着给他吸收，加强自身么？”

原来设定是这样的。

污染物能吸收能源来强化自己。

周然默默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刀刃与鸟体撞击的一瞬间，电弧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空气中发出尖锐的电流声。

五六个队员成功命中，但裂羽鹫大翅一摆，避开了更多，身体却在半空短暂失去平衡。

【-10！】

【-5.6！】

【-3.1！】

周然看到伤害数字不断跳出。

裂羽鹫的尖啸声再次响起，带着狂怒和痛苦，它猛然展开羽翼，试图再次腾空而起。

“封住领空！攻击翅部！”林正熙厉声，战斧队员立刻就位。

他们猛然跃向裂羽鹫落下的方向，巨大的战斧高高举起。斧刃在空中微微颤动，带着低沉的嗡鸣。

深蓝的液体强化机械外骨骼，肌肉能力骤然放大，巨斧劈下的瞬间仿佛撕裂了空气，狠狠砍在裂羽鹫的翅尖。

“命中目标右翅！”欣喜的汇报声传来。“目标试图逃窜！我队准备追击！”

周然死死盯着裂羽鹫的方向，忽然一怔。

半空的夜色里，这只硕大的黑鸟竟然……不见了。

“丢失目标！”

“逃跑了？？”

江逢的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的声音。

众人都低头向地面找去，

就在此时，周然却抬起头，眉头紧缩。

夜空中，一个数字缓缓地跳出。

【-0！】

周然一惊。

刚刚那一下……根本没有伤到它！

凄厉的尖啸破空而来。

下一秒，周然看到，

那血条，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出现在飞行器的正上方！

【裂羽鹫：108.42/200（狂暴）】

“偷袭！在上面！”

周然喊道。

他看不见裂羽鹫，只能看见那血条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飞行器群，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

在众队员的惊诧之中……

哐当！！！！

一声巨响的格挡，在空中响起，

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