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回舟爱秦子卿吗？

当然是爱的，不然从死人堆爬到高位后对尸体极度厌恶的牧大少爷不会在子卿死后给她那样缠绵的一个吻。

他放手了，但临走前眼神依旧眷恋，他也很不舍吧，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女孩……」

灯光暧昧的酒吧，音乐声配合着人群躁动着。

梁权靠在沙发上摇晃着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闷声，眼神晦暗不明。

吧台后的男女不断朝这边投来视线，猜测这位向来温柔假面示人的梁公子此刻情绪应该很差，不然不会露出那种令人胆寒的表情。

“在看什么？”

关广白绕到沙发后将手搭在梁权肩膀，侧头吊儿郎当地打量他唬人的表情，抬头想要看梁权面前摆放着的电脑里显示的内容。

莫非哪家公司又在背地里给梁权使绊子？

还没等关广白抬头，梁权身体前倾合上电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起身，在关广白的注视下脱下束手束脚的大衣外套：

“你们先玩着，我到外面透会气。”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酒吧后门。

关广白看着他的背影，实在搞不清这样一个欢快的夜晚，梁权之前明明还笑着看大家玩闹，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后背探上一只手，关广白转身看到女孩羞涩的笑容，哪里还管得上梁权，举起酒杯和女孩说笑，再次融入陶醉的众人。

……

酒吧位置偏僻，走出后门就看到一处荒芜的小巷，梁权拿出手机，皱眉看着搜索栏很久，回忆起方才看到的图片：

昏暗密闭的房间，地上躺着三四具西装革履的尸体，沙发上白裙打扮的女孩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本该是一束光照进暗室，但女孩腰部满是鲜血，一个男人绕到女孩躺下的沙发后，伏身侧头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图片中的女孩，是叫秦子卿吗？杀死她的人就是那个闭眼深情吻上她唇角的男人吧。

她真的咽气了吗？还有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回想起贴文标签，梁权输入「下等货物」四个字，只觉得很不适。

这样的电视剧名称真的可以过审吗？

翻看搜索结果，并没有找到之前的图片，却看到同场景甚至同角度的黑白漫画。

“只有漫画么？”

梁权不甘心地继续往下翻，确实只有漫画，那自己刚才看到的真人图片是怎么回事？

返回试图从浏览记录找到那张让他内心震撼的照片，但一无所获。

难道是手机和电脑浏览记录无法共通？

梁权准备回酒吧从电脑上寻找那个叫秦子卿的女孩存在的痕迹，但被巷口一抹身影吸引。

女孩长发及腰，一身白裙身影单薄，配合着破旧小巷耷拉的电线和随风飘起的白色塑料袋，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梁权不受控制地上前，女孩却消失在拐角处。

回到酒吧打开电脑，浏览记录却已然被清空，环顾四周没有瞧见可疑人士。

电话拨至酒吧前台，要求对方协助调查监控。

电脑中输入「下等货物」，搜索出来的内容依旧只有漫画。

打开读者论坛看到无数条长篇解析，诉说着男主牧回舟的深情，也有不少骂女主秦子卿如同漫画标题般下等。

带着好奇，从前整日对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如蚂蚁般密密麻麻排列的方块字的梁权打开漫画。

滑动鼠标用三十分钟时间看完了这篇连载七年的漫画，那个幻想中的清冷形象彻底破灭。

“秦子卿……”

梁权咀嚼着这个名字，皱眉看着电脑上显示的最后一格画面，就是最初吸引他的场景：

沙发上女孩了无生气地瘫在靠背上，男主牧回舟一手搭在女孩肩膀，一手在身侧自然下垂，一个吻即随意又珍重，画面配文：

「后来……」

漫画中学生时代的秦子卿爱上了那个白衬衫配上灿烂笑容的牧回舟，在牧回舟看不见的角落用画笔勾勒他的轮廓，被发现后试图隐藏画本，却在温柔的哄骗声中交出证明自己心意的画册。

郎才女貌的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成为了众人艳羡的对象。

大学毕业后两人没有走散，秦子卿在父辈财力人脉的支撑下开了家自己的画室，牧回舟则选择创业，拒绝秦子卿提出的帮助，靠着手段拼出属于自己的公司。

两人相处的过程甜蜜到让知道结局的梁权都有一瞬间恍惚，看牧回舟作为模特温柔地注视着拿起画笔仔细观察的秦子卿，看牧回舟温柔地替卿子卿梳理头发。

再看他利刃从袖口暴露，杀死对他毫无防备的保镖，说你们的雇主已死，他大仇得报，然后又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个满脸惊恐的女孩，那个他自始至终强忍着恶心靠近的女孩。

后来……

漫画的结局为什么是后来……

后来的秦子卿没有埋骨地，后来的牧回舟没有回头，这是漫画最后一幕的深意吗？可惜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

果然心动只存在于朦胧，得知全部故事的梁权失去了对秦子卿的兴趣，不过是为读者诟病的“恋爱脑”，因为悲惨的结局博得同情，因为和男主暧昧的关系获得讨论。

秦子卿的人设很奇怪，一个被重金培养出来的女孩却像傻子一样因为一道剪影对一个人产生兴趣，一个寻常时候头脑冷静的女孩在牧回舟出现后像是失去智力般攀附在他身边。

中间有好几次梁权以为秦子卿注意到了牧回舟的不正常举动并决定远离，但剧情又以微妙的角度切入到秦子卿的满腔爱意，像是……

像是被操控……

梁权笑了，本就是纸片人，本就是被操控的一生，作者按照自己想法塑造的虚拟角色，他在这里由爱到恨有何意义？

“梁先生。”

服务生干净利落的声音响起，梁权扣上电脑转头，微笑着看向服务生手中的平板。

“根据您的要求我们调取了今天晚上八点十五至八点四十七分的监控资料，但资料显示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靠近您的电脑。”

“知道了。”

梁权皱眉接过服务生手中的电脑，没人靠近过他的座位，电脑自始至终都是出门前的状态，虽然依旧不解浏览记录为何会消失，但还是接受这一事实，猜测可能是电脑出现了问题。

告别所有人后开车回家，拉开落地窗想要欣赏夜景，地上树木的阴影却变成黑雾升起，最后化为实体，女孩径直穿过玻璃走到梁权面前，偏了偏脑袋懊恼道：

“你不害怕吗？”

梁权低头看向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双马尾女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抬手狠狠捏她的脸，学着她的模样皱着鼻子道：

“小妹妹半夜三更跑到我家来，小心我把你敲晕塞到柜子里，等第二天早上把你送给隔壁老婆婆当孙女。”

小女孩生气叉腰，瞪眼看着满脸戏谑笑容的梁权，恶狠狠甩开他捏自己脸的手，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咬牙切齿又委屈巴巴，梁权觉得有趣：

“哪家的孩子？怎么跑我这来了？要是被不良媒体拍照造谣我可就麻烦了。”

小女孩得意地仰头：

“放心，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看到我，你应该觉得荣幸，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我比你太奶奶的年纪还要大，只是最近营养不好，变回了小屁孩的样子而已。”

“原来你知道自己一副小屁孩的模样，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梁权漫不经心地收拾桌面的杂志，随手翻看后将其扔进垃圾桶，抬起胳膊轻嗅，对沾染的酒气感到厌烦，自顾自走到衣帽间挑选衣服，把被忽视的女孩急得够呛：

“我叫余朝，不过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只有你能看到我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梁权半蹲下身子看着余朝：

“小朋友，现在真的很晚了哦，不回家的话妈妈会着急的，如果不敢走夜路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家门口。”

“喂，我刚才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冒出来的哦……那钻回去？”

梁权觉得小女孩很有意思，他没有喝醉，眼睛也很好使，当然知道余朝是突然出现，又以诡异姿态穿透玻璃走进家中的，但他就是忍不住逗她玩，一个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小姑娘，她会是都市传说里的鬼怪吗？

余朝急得剁脚，梁权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后愣了一下，抽出纸巾替她认真擦拭，哭笑不得道：

“你不是说比自己比我太奶奶还大嘛？怎么跟个小孩一样不禁逗？”

“我说什么你都信吗？我一直在说我不是一般人，但你就是不相信！”

梁权推着小女孩走到窗前朝她陈恳点头：

“请说。”

“我发给你的照片你看了吧，就是孟棠秋跟牧回舟的照片……啧啧，真是两个大麻烦，害得我不得不半夜三更来找你。”

回想起照片的出现确实有些蹊跷，上万元的电脑突然卡壳，浏览器里蹦出来一个叉不掉的弹窗，点开后看到两张照片，一张是色调偏暗的孟棠秋和牧回舟的照片，一张是一段文字截图，极力说服看客牧回舟很爱孟棠秋。

“原来是你，电脑现在坏掉了哦，一万三千元，小妹妹是刷卡还是现金？”

梁权又生出逗她的心思，但余朝没有搭理：

“不管我的事，我来找你是有事跟你商量……倒也不是商量，毕竟答不答应由不得你。”

“好霸道哦～”

梁权笑着鼓掌，女孩恶用力踩梁权的脚，梁权面不改色，正当女孩困惑低头手抽回腿，在女孩后腿轻轻绊了一下，看女孩跌坐在地上。

“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余朝叉腰，梁权笑着讨饶，扶起小女孩后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糖果，算是把小姑娘哄开心了。

“每个人生活的世界都是由更高阶层的文明所创造出来的，我知道你出于好奇去了解了孟棠秋的故事，在你看来那只是故事，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另一个世界真实发生。”

梁权点头，原来真的有孟棠秋那样奇怪的存在，集清冷与狼狈于一身，总在觉醒的边缘被所谓的爱冲昏头脑……

“故事的结局是「后来」，那个世界的创世者，即「下等货物」的作者在孟棠秋死后将后续发展权限交给了那个世界，本以为会和其他故事一样按照作者的设定任由时间流逝，但中间出了点问题。”

小女孩抓耳挠腮，梁权漫不经心：

“什么问题？难道孟棠秋没有死，回来反杀牧回舟？”

“孟棠秋确实死了，但又因为某种我无法解释的力量重生，现在的她不至于要杀牧怀舟，毕竟她的原始设定就是爱牧怀舟，剧情不会崩坏到变成犯罪片的程度，但重生的她似乎没有那么爱牧回舟了，我想让你帮忙，让重活一次的孟棠秋像漫画中一样爱牧回舟。”

“为什么她一定要爱牧回舟？”

原来是不爱了，梁权再一次对孟棠秋产生了兴趣，抛却那份不理智的爱，孟棠秋应该是一个背着画板游走在花海，回眸眼中毫无笑意，但依旧让人沉溺的模样吧，真的很美好。

“创世者的设定不能违背，既然一切又回到开始，那就要按照最先的设定发展，孟棠秋的设定是爱牧回舟，不能更改。”

“可是重生难道不是原作中的‘后来’吗？”

“可创世者的背景设定是现代，现代不该出现重生这样荒谬的事件，所以我们将其解释为时间回溯至最初。”

“可如果我去往那个世界的话，不也不符合原作的背景设定吗？”

“不一样，你去的话只是普通路人，漫画里不会出现正脸的那种，只要主角设定不崩坏，完全可以有一两个漏洞的存在。”

梁权听得很认真，小女孩眼神亮晶晶地等待他答应自己前去帮忙，但梁权起身拿起沙发上的睡袍：

“故事听完了，小姑娘乖乖回家睡觉吧，哥哥明天还有工作，现在还不休息的话明天会难受的。”

余朝瞪大眼睛：

“我说的都是真的！”

梁权笑着认真点头：

“我相信你，但我找不到帮忙的理由，毕竟我在自己的世界活得好好的，报纸会为我留一个版面，女孩会多给我一个眼神，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做一个无名小卒？”

“因为你快死了！”

梁权笑着摇头，眼神却变得凌厉，走到小姑娘身前附身，女孩有些害怕地后退，梁权却突然绽放和善笑容：

“不要说这种话哦，哥哥不爱听。”

女孩低头，许久后鼓起勇气坚定地和梁权对视：

“你绝对会答应我的，生命和短时间的受制于人，我相信你知道轻重，如果你想通了，只需要折下外面盆栽里的一片叶子，我会带你去孟棠秋的世界。”

小女孩走出落地窗，化成烟雾和地上盆栽树木的影子融为一体，梁权淡漠地拉上窗帘，洗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