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有个很与众不同的点,不管多晚都有人送外卖,虽然来的慢,但好比过没有。学校教学楼后面有一小片树荫,初中部的人喜欢在那里打羽毛球。
无爱享乐:最近干的不错,很多顾客都跟我反馈,我记得你们学校是可以偷偷点外卖的,你和小犹想吃什么我请
这是林琼发的信息。
近期是霜降,气温低了差不多四五度,刘殊现在正裹着毛毯喝热水。
Us:我去问问他
刘殊朝旁边床丢了颗糖。
“林姐请外卖,你吃什么。”刘殊说。
冷浑犹穿的单薄,按照班上大部分人晚上都cos粽子,现在是最容易感冒的时候,这厮就显得格外轻盈,看着像底下商场跳楼价大甩卖的衣服,或者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麻辣烫吧,西区‘辣三饥’那家的经典套装,再选两根未开封的火腿肠。”
什么鬼名字。
“怎么不叫‘麻三饥’?”刘殊尊重他人意愿没有多问后半句。
“按你这个说法不如叫‘马杀鸡’好了。”
“毛病,他们家好吃吗。”
“还行,你没吃过的话可以试试番茄味。”
刘殊在键盘上敲打着,一边和对方扯皮一边隔空对线。
“行,那尝尝。”
门口的宿管是个上一天休三天的存在,大半夜除了他们两个也没人愿意瞎晃悠,就算不怕黑,每个学校都有换标不换本的弱智传说,要是但凡对上那么一点,一片的人都能倒吸一口凉气。
外卖员并不会在校外等着他们,要等的话就那么一两分钟,过不了多会就骂街走人,所以为了保障外卖安全都是大家提前蹲点。
冷浑犹初中就点过外卖,都是自己逃自习拿了去器材室吃,毕竟家里乐正容卓做饭基本都是速冻食品,主打饿不死就行,他还不如去下馆子。
凉嗖嗖的风让刘殊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最近没有回家,只要到周末或者有时间就跑去酒吧,尚舒现在能离他多远就多远,像是在面对病毒一样避之而不及,反而还方便了刘殊溜号,倒是李章国他会经常碰到,也不打招呼,单纯路过的那种。
前面带路的人忽然停下不动,害得他直接撞了上去。
“靠…你犯什么病。”刘殊骂了一声。
可下一秒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气氛怎么怪怪的。
从冷浑犹背后探出头,他也跟着呆住了。
一个大活人的运气怎么能背成这样。
现在的场景是八眼相对,一方是将近零点来觅食的冷浑犹和刘殊,一方是穿着初中校服的早恋接吻男女,尴尬程度堪比捉奸现场直播,双方脸上都写满了憔悴。
“那个……学长好!”对面男生认出了高中部的校服,深深鞠了一躬,女生反应过来时也跟着弯腰。
冷浑犹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客气。”
对方男生像是想缓解尴尬一样问话,“学长你们这么晚是来干什么的?”
刘殊心里警铃大作,他太清楚这里人的德行了,要是直接说拿外卖说不定还要分他们一口,可去他妈的吧,他一天没吃东西尽在背谱子了,要是没分给他们告诉了老师,李章国又要来恶心人,一想到这里就耐不住性子的恶劣。
可这个学弟看面相也不坏,他内心有点纠结。
“学校压力大出来散步,反正不是来亲嘴。”可话一出口却又变的顽劣,比起打发更像是挑架。
对方女生听的有些羞耻,也明白这是让他们别呆在这里,要亲也换个地方的意思,对方又是学长总不能真干起来,拉了拉男生的衣服示意赶紧走。
男生听到有些愣住,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最后还是走了。
这顿夜宵吃的刘殊异常郁闷,以前他懒得管自己脾气差不差,大家对他都是公认的厌恶,但来到这个新的环境,全新的一切都和过去无关,没人排挤他,或者是明面上的看不惯,他却觉得自己卡在弦上,不知道该怎么正常面对。
可能是骨子里就品行不端,连和他有些相像的冷浑犹都能控制性格,他却无法步入新的开始。
“发什么呆。”冷浑犹突兀开口。
“在想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差,要在学校混不下去了。”他还是换上一副开玩笑的口吻。
“脾气不差,说话方式有点刺头。”
刘殊塞了口海带结,“这两者不就是逻辑关系吗?”
“那我们现在应该在ICU,而不是吃麻辣烫。”
冷浑犹乐此不疲的当着心理导师,这种半开玩笑的气氛他还是很喜欢的,愉快而轻松,不需要像理科一样聚神思考,太要命了。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财迷。”
“滚。”
“像恐怖片里的怪物,太瘦了。”
“你怜悯?”
“没有,我的意思是多吃点,你是不是胃不好。”
刘殊拧开汽水喝了一口,坐在花坛边上休息。
“嗯,吃多了会吐。”刘殊慢条斯理的回答。
“长时间节食的后遗症吧,你还干过这么蠢的事?”
冷浑犹挑了挑眉。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很少打架,主要是得挑时间打,小学到初二之前打架让我爸知道的后果很严重,有一次被发现了把我关房间里一个月,有时两天送一餐,他要是大发慈悲就是一天一餐,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学校解释的,反正总有招。”
刘殊想了想。
“我背上的那条疤你看见了吧。”
“嗯。”冷浑犹很平静的说。刘殊又不是傻子,第二天起床衣服都换了怎么可能没看见,他总不能盲套。
“就是那次打架弄的,差点没把我痛死。”
“你命挺大,缝了几针?”
“忘了,我不爱记这种事,到头来恶心的是自己,得不偿失。”
“吃饭一定要聊这么血腥吗。”
“你要听的。”刘殊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嗯,走吧。”
冷浑犹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把包装盒扔了进去,沿着学校的围栏向左走,刘殊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宿舍的路。
就算这样他愣是一点没关心自己安危,还有心思调笑,“哟,你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我是守法好公民。”冷浑犹笑了笑,手里拿着两根火腿肠。
不远处是教室宿舍的快递站,旁边有一小滩草坪,几只黑影在上面一闪而过,走近才发现是几只猫,有几只瘦骨嶙峋看到有人叫了几声,而另外几只就胖了不少,也更加亲近人。
冷浑犹一上去它们就围了起来,刘殊看懂了他这是打算喂猫,还挺有爱心。
刘殊半蹲着,伸手揉着其中一只的毛,语气不自觉放软开口:“它们有名字吗。”
站着的人把火腿肠的包装拆开,举在瘦骨嶙峋的几只面前,声音很轻的回答:“有。”
“你摸的这只狸花叫‘康安’,它腿上之前有伤,想让它健康平安所以摘了两字。那只橘猫叫‘极速’,是这里面跑的最快的一只,每次吃都是它最积极。离你最远的品种是折耳猫,好像原来有主人后面被丢这了,一开始取名字它都不理人,相处久了就好了,叫‘折梅’。”
“取的这么有文采?现在有点仰视你了。”
“这只玳瑁还没有名字,你来取吧,我的文采欠费了。”
虽然是只流浪猫,但还是保持一副神秘高冷的样子,似乎和冷浑犹有点像,走到哪里都在吸引人的目光。
“falat。”刘殊说。
“这么高级吗,会不会过几天就忘了。”冷浑犹表示堪忧。
“你能不能相信我的记性一下。”
“行,名字的由来方便讲一下吗,实在想不通。”
“像你。”刘殊的表达很直接。
“嗯?”
冷浑犹不解的看了对方一下,怎么就像他了,他除了打架被刘殊看见了,还有什么致命的地方吗,再说了和猫有什么关系。
“不像的话可以换个名字。”刘殊提出意见。
“不用,还不错。”
他换了个角度思考,“听起来勉强的不行,是不喜欢被比作流浪猫?”
“流浪猫很好,跟这无关。”
“我也觉得。”
回到宿舍两人都累的一批,还得不发出声音吵到别人,硬是从学生变小偷,保安巡逻也松懈的不成样子,月光柔和了两人的身影,路过他们好几次也没有看到。
万圣节虽然属于西方,但能多赚一笔的节日就是好节日,林琼是这么想的,这是这么干的。
作为商人并非就开了一家酒吧,很多小巷子里的网红商铺都是她的,只不过酒吧赚的多,也是创业以来最早的铺子,早期就窝在一个店里和大家共患难。
一般咖啡馆都属于约会圣地,特别是还在有节日加持的buff上,人流量可以翻个一两倍,再调点颜值高的打工仔去招揽人,这种美梦光想想就能傻笑不停。
刘殊把艾封儿介绍给了林姐,达恰野原本想要帮忙,学校组织的周测让他只能周末整理题集,作业的增量也不尽人意,艾封儿乏力的认真劝着,让他以自己为先,这边人手够用。
三人都换上定制的服务生装扮,分别是男爵、吸血鬼和魔女。
可恨的偏偏还有着绑带设计,刘殊已经放弃的瘫在洗手台上,艾封儿在一边拍照发给达恰野,她的脸上画了Q版的骷髅头,带着紫色美瞳,冷浑犹脖子上的项链象征着男爵的身份,是一根白金色的权杖,放远看像人骨。
林琼看着充满青春气息的三人,笑声很爽朗,去储藏室里取了个拍立得出来。
看着终于把衣服整理好的刘殊,招呼着他们:“你们摆个pose,穿的这么好看得拍照纪念一下,看镜头。”
刘殊注意到了动静,丝毫不拘谨的把两人的脖子揽过来,手比了个“V”,艾封儿很配合的笑弯了眉眼,冷浑犹感受到肢体接触的时候心跳慢了一拍,心里有些雀跃。
“3”
“2”
“1”
“茄子!”
咔嚓——
店里格外热闹,刘殊甚至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何千明和玉丹寸,他刚才趁冷浑犹不注意偷偷拍了几张发给玉丹寸,这才没过一会两人就到了,够速讯。
“吃点什么。”刘殊问。
“我们刚才已经点过了,你快去招待别人吧,加油,为你打call!”玉丹寸还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刘殊也没有过多停留,这两天可实在是要忙死了,根本顾不上休息,新品的制作和以往不同风格的对话,算是见识到了为什么火爆,这钱他赚的一点都不亏。
端盘子时门口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刘殊一个激灵脚底一滑,在重心不稳的时候冷浑犹把他扶住,险些摔倒,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就发现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而中间跪坐在地上哭的女孩子,看装束应该是他们的同事。
玉丹寸和何千明挡在那个女孩子面前,他们对面的是一个估算三十岁左右的的男人,光看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种,正拿手指着玉丹寸破口大骂。
冷浑犹和刘殊对视一眼,把盘子放下走到了门口。
走近了才听清男人骂的内容。
“……她就是在勾引老子!穿个裙子在门口瞎晃什么,现在被戳中心思就开始哭了哟!”男人脸颊的上的肉晃着,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就可以长成芭蕉扇了。
“闭嘴!要挑事吗。”冷浑犹吼的一声转移的所有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第一,我们家员工的服装都是定制的,全部裙子规定到膝盖,就是怕有人喜欢倒打一耙。”刘殊的语调阴森,眸光死死凝视着“芭蕉”。
“第二,你凭什么觉得人家能看上你,又丑又土又没钱,光是在你面前走了几步路,就觉得是勾引,最好去医院挂个号检查一下大脑和大肠有没有长反。”边说边用一种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眼神从对方身上扫了遍。
“我操!你个少妈养的……”
刘殊一点生气的欲望都没有。
“打住,我还没说完。”
“他对你做什么了?”
这句话是询问女孩,她已经被刚来的艾封儿扶了起来,看起来哭的有些虚脱,整个人无力的倒在身边的人肩上,语气一抽一抽的回答刘殊的问题,“他…想来摸我,但被我躲开了,然后…他就……就打了我一巴掌,我没站稳摔地上了。”
“我呸!那他妈是她自作自受,就是想让老子摸她玩的欲擒故纵,现在来怪在老子头上,就是欠操!”
“我没有!”女孩子又染上了哭腔,声嘶力竭的喊。
眼前穿着红色西装礼服的人向前走了一步,仿佛一只索命的厉鬼,周边的人扛不住压力都散开了一点。
砰的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
本来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此刻鸦雀无声。
刘殊一拳砸在了那个男人的右脸上。
可能是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突然席卷而来。
“你聋吗,我说了我还没有讲完。”他的嗓音很低,开口时自己也发现了,后面的女孩颤抖一下,像是被吓到。
冷浑犹把手掌抚在了刘殊的背上,里面蕴含的是痛苦、压力、负担,这一拳是他们先动手,警察来了不占理,他没有想要责怪刘殊,只是害怕刘殊会收到责罚,轻轻的拍了拍背,“顺顺气。”
被打摔在地上的男人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很快又转换成幸灾乐祸,捂着脸手哆嗦指着刘殊。
“看到没有…大伙都看到没有,打人了……这家店的服务员打人了!有没有人拍下来了,发到网上让大家评评理去!”
拍是没有人敢拍的,熟悉这家店的都知道老板很有钱,他们没本事引火烧身。
啊……他又给别人惹祸了。
刘殊不敢抬头,他能感受到冷浑犹站在了他面前,隔绝了那些不好的视线,何千明眼神里满是担忧,玉丹寸愤怒的想要上前,却被何千明拉住了。
“别去,你解决不了。”
“那怎么办,难道冷浑犹和刘殊就能解决吗,所有的问题都抛给他们,这样不公平。”玉丹寸想要甩开对方的手,可失败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活着就是这样,当初你被造谣难道公平吗。”何千明压低声音道。
玉丹寸呆滞了,随后是无尽的沉默。
时间凝固的几分钟,冷浑犹看所有人都安静了才开口:“抱歉占用了大家时间,但大家都是要做生意的人,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是谁的错,散了吧。”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是他们的错,要是觉得错的是他们那你就是傻逼,热闹你们想看的也看了,再待下去就是妨碍生意,那就不得不来硬的赶人。
众人均是精明的狐狸,都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地上的男人看着几个人都不好惹,居然这样了还能冷静也没管报警,既然给了他机会反正跑就对了,以后躲着走。
艾封儿带着女生进了店里,玉丹寸一个劲的追问为什么不报警,何千明无奈的在一边解释。
刘殊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冷浑犹转身正对着他,帮他把挂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进去吗?”
刘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想找个地方缓缓,但又不想看见大家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那从后门呢,可以在巷子里拐进去,不会有人看见。”
对方点了点头。
刘殊很轻的抓着冷浑犹的衣角,指尖攥得泛白,努力把头埋在过长的头发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要牵手吗。”冷浑犹出声。
“不看路容易受伤。”
被不甘包裹的小人微微仰起头,看着面前伸出的宽大掌心,骨节分明的手呈现出邀请的姿势,他的头有些发晕,鼻尖酸涩,情不自禁的把手放了上去,两只都有凉意的手十指相扣,没有温度的传递,没有爱意的波涛,只是灯塔和孤帆。
小人被雷打的外焦里嫩,好歹有人品尝他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