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鲜血渗出皮肤,些许沾上徐问寻的唇。
徐问寻心中翻了个白眼,一时进退两难,这血进嘴也不是,不进嘴也不是,就这么沾在唇上,极为尬尴。
感受到鲜血的流淌,穆倾辞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用力将徐问寻推开。
徐问寻也不纠缠,就这么顺势被穆倾辞顺手推出的疾风退到一旁。
“真的是……”
穆倾辞的力气太大,徐问寻在地上踉跄两下才稳住身形,还未等她说完嘴中的话,便感到面前一片炽热。
捂着心口猛地抬头,便见穆倾辞眯着眼,甩了个巨大的火球过来。
我去!!
徐问寻心中吐血。
拿我的法力甩狐火对付我是吧!
穆倾辞你很刑啊。
心中虽是这么想,可行动中却无半分迟疑,徐问寻瞬间后退数十米,与狐火拉开距离。
她深吸口气,缓缓抬手,被积云挡住的月亮瞬间洒下月光,透过一切障碍,在徐问寻面前凝实成了一道厚实的浅蓝色防护罩。
艳红与浅蓝相撞,擦出剧烈的火花,一时间,空气中尽是橘红色的焰火在飞舞。
穆倾辞眉头紧蹙,似是极不理解为何自己的狐火会被挡住。
“呵,穆倾辞,你以为我奉命追杀你们至死方休的那七百年是在玩吗?”徐问寻冷笑,防护罩后的神情再度恢复了平日的悠闲,她又端起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破!”
徐问寻话音刚落,已经将狐火消磨得所剩无几的月光防护罩瞬间变成千万细丝。
它们在天空中扭曲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红着眼睛的穆倾辞罩在里面。
“化!”
原本笼罩着穆倾辞的细丝瞬间如同活了一般,争先恐后地往穆倾辞体内冲去,如飞蛾扑火,甚至比先前林望飞的怨蝶更为恐怖。
“唔!”
穆倾辞闷哼一声,感受到体内的法力顺着这千万的浅蓝丝线往外转移,似浅浅溪流在山间流淌,看似细弱,实则势不可挡。
身后的尾巴无力地垂下,深入体内的丝线越来越亮,而每根丝线一经点亮,在停留片刻后,从穆倾辞体内抽离而去。
时间缓慢流逝,穆倾辞狂躁的眼神逐渐疲惫,眼中的潮红也逐渐褪去。
随着最后一根丝线抽离体内,穆倾辞终于撑不住,化作一只白狐,彻底地倒在了地上。
“咕呱!”
“咕呱!”
不知何处冒出的□□声在小巷中一遍遍回荡,穆倾辞身上洁白的毛在倒下的一瞬便被泥水染上污渍,她眼睛紧闭,半死不活。
全部的法力被徐问寻抽出,她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无脸傀儡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寂静的小巷中,除了昏迷的穆倾辞,只剩下死不瞑目的林望飞和徐问寻面面相觑。
“看我干嘛?”徐问寻挑眉,问折着头盯着自己的林望飞。
“你说我现在把你拖走她也不会知道吧?”徐问寻心生歹念,“不然你说我在这等这么久,又陪她捅人又陪她挨天雷是为了什么。
“我总得得到点想要的吧?大不了到时候就说我早走了,不知道你去哪了。”
“我是真的很好奇。”徐问寻俯身,盯着林望飞,轻轻地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又是怎么变成妖的。”
“七百年前的飞轩门,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说着,往前走,绕到林望飞的身后,准备拖着他的后领走,以免使用法术残留下痕迹被穆倾辞发现。
然而刚走了两步,她便猛地顿住。
一双纤细而洁白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脚踝。
穆倾辞倒在地上,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她浑身疲软,脸还是朝下的,可抓着徐问寻的手却格外用力。
“他的尸体有人要了,你不能带走。”穆倾辞用闷闷的声音道。
徐问寻难得这么耐心地守在自己身边,果然是有想要的。
穆倾辞想。
而自己身边除了林望飞的尸体一无所有,因而她的目标显然易见。
“……”
徐问寻挑眉,一瞬间很想往穆倾辞的脸上猛踹一脚,让她有多远滚多远,自己凭实力苟到现在偷的尸体凭什么给她。
可实在是害怕和穆倾辞撕破脸后被她追杀到天涯海角,徐问寻眉头一跳一跳,低头看了眼依旧紧抓着自己脚踝,已经彻底晕眩的穆倾辞,难得暴躁地叹了口气。
……
“到目前为止,暴雨已经基本停止,高树市政府紧急进行抢险救灾行动……
“雨势集中在高树市天南区一块……由于政府组织避险及时,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柔软的大床上,长发女人听着细细簌簌却不绝如缕的电视新闻声,头一胀一胀。她皱着眉,睁眼,如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弹坐起。
揉着眉心,尚未看清房间的景象,穆倾辞便凌厉地下命令:“吵死了,关掉。”
“Yes,my lord.”
一旁躺在懒人沙发上的徐问寻听着穆倾辞有些暴躁的声音,挑了挑眉,没有反驳,顺从地拿起被藏到屁股后的遥控,将挂在墙上的巨大液体电视关掉。
“……”
乍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穆倾辞猛地抬头,望向左前方的懒人沙发,眼睛下意识眯起。
“是你……”见到那熟悉的白裙,她紧绷着的肩背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嗯对,是我。”徐问寻潦草地点了点头,道,“既然那具尸体有人要了,我也不好直接抢,免得和你结仇。”
“谈谈条件吧。”徐问寻撑着下巴,一贯温和的笑被收起,眼神冷静,靠在懒人沙发上身形放松,比穆倾辞更像千年老狐狸,“要怎样你才能鸽掉你的雇主?”
“……不可能的。”
“真的吗?”徐问寻皱眉,盯着她,“你看着也不像是这么有底线的人,她到底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我给双倍。”
“你知道雇我的人是谁吗?”穆倾辞眉头蹙起,看着徐问寻志在必得的表情,揣摩着她的态度,终于试探着问了一句。
“知道。”徐问寻答得干脆,“妖市之主,青衫女鬼。她能给的,无非就是情报……”
“是杜琳。”穆倾辞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她叫杜琳,但她对外的名号是青衫……”
“是飞轩门的杜琳。”穆倾辞强调。
“我知道……”徐问寻白眼翻到一半,猛地顿住。
在这一瞬,她惯用云淡风轻和温和柔情粉饰的面容变得格外鲜活。
她扭头死死地盯着穆倾辞,嘴唇哆嗦着,想问的话卡在喉咙,半晌都发不出声。
“是七百年前,被林望飞推入万蛊窟中奄奄一息,却被你用我一滴血救下的杜琳。”
“现在,你还要和她抢这具尸体吗?”穆倾辞问。
“难怪……”徐问寻惨笑一声,捂着脸仰头,笑着笑着,她闭着眼,长叹一声,语气中听不出喜悲,“难怪……你会愿意为她杀妖。
“我说你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出手。
“明明都是同一个名字……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太可笑了……真的是太可笑了。”徐问寻长声叹气,不断重复。
“那可不一定。”穆倾辞失神,望着窗外的繁星点点,轻声道,“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时间对不上。”徐问寻没听到穆倾辞的低语,又或者听到了但根本没有放到心上,沉默片刻收拾好心情后,她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青衫女鬼是两百年前突然出现的,在诸神黄昏之后。”徐问寻杏目微挑,“杜琳死于七百年前。
“这期间的五百年,她在干什么?”
“你想说什么。”穆倾辞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说她是杜琳,是指,”徐问寻轻笑,声音再度变软,又习惯性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表情,“她们完完全全的是同一个人。
“还是,她们是同一个灵魂。”
“同一个人。”穆倾辞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从高层大厦看灯红酒绿,街道川流不息。
“虽然她当初被蛊虫撕得半死不活,但按理说,只要能喝下我的血,不说一朝登仙道,最起码也能功力大涨恢复到巅峰时期。”
穆倾辞皱眉,叹道:“但她实在是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强大或疯狂都无法表达我的震撼。”
“……”听着穆倾辞的话,徐问寻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叹,“毕竟是能高傲地站在飞轩山上说出‘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登仙道叩天门’的人啊。”
“她没有用我的血求生,她用我的血求死。”穆倾辞道,“她在蛊虫的撕咬中一遍遍体味死亡,用我的血吊着那一条命。”
“最后和万蛊融为一体,她终于能够熟练地驱使蛊虫成为万虫之上的存在。”穆倾辞垂眸,“也终于变得不人不鬼,不生不灭。
“在最后一次融合时,排异反应太大,她陷入了长期的假死状态。当时又正值飞轩门被灭,万蛊窟随着飞轩山一同被铲平埋在层层黄土之下。
“等她从土里爬出来时,已经是五百年后了。”
“原来如此。”徐问寻沉默,半晌才叹出一句,“往好处想,至少我没有被白白逐出仙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