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少年的拳套裹挟着厉风吹落梅宁的帽兜,与此同时,从诺比爪下延伸出的扭曲线条,形成的六边形血色屏障抵挡在梅宁的面前。
纸袋落地。梅宁手中已经握着温暖而润和的弓箭,他困惑不解地望着少年:“我不认识你。”
少年看见梅宁的面貌顿时一愣,这一愣神,回避的动作也慢了一拍。
随着梅宁一气呵成地取箭、搭弦、拉弓──嗖的一箭射出,羽尾划过之处残留下淡淡的光影。
箭头直直撞到拳套上,拳套像泥士般毫不费力地被分成两半,齿轮零件重重飞落到少年的身后。
“我本来也没指望这赝品能有多大的作用。”
面对悬在眉心的锋锐箭矢,少年仍然未显丝毫的惧色,他耸了耸肩膀,笑露出两颗虎牙,又伸出戴着暗红色手套的手指,指着炼金工房的招牌,眼睛亮晶晶地道:“我就承认你真的有实现任何愿望的能力好了。”
梅宁观察着少年打算动口不动手了,手中握的弓箭和箭矢化成金粉飘散在半空。
“你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吧,身上没有那种,嗯,在交易所放高利债的丹利佛商人的铜臭味。长得还很…….好看,哈哈哈我差点就一见钟情了。”
然后,少年弯腰替梅宁捡起地上的水果,却被突然扑上来的诺比狠狠划个正着,他吃痛一声,捂住脸颊跌坐在地,“嗷!你家的猫咪好凶!”
梅宁见诺比高傲地偏过脑袋舔着自己的爪子,难掩笑意地说:“我家的猫咪……确实有一点小心眼。”
“喵!”
梅宁好奇地转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有事情需要帮忙吗?”
“哦,我叫做谢利尔,没错,我有委托要找你帮忙!”谢利尔边说边从地面上爬起来继续帮梅宁捡食材。
“我是梅宁,很高兴认识你。”梅宁接过谢利尔递来的水果,扬起嘴角,“你还没吃饭吧,我们进去慢慢说。”
炼金工房里飘出牛肉的香气,梅宁把烤好的牛尾骨连同西芹菜放到锅中,再加入牛脷高汤慢慢炖煮。
他又将买来的樱桃洗干净,取过小刀绕着樱桃切半去核,梅宁先前尝了一口,发现樱桃虽然看着品相很不错,但是有些酸涩,他决定拿来酿樱桃酒和樱桃酱。
“诺比,你要尝尝看吗?”
梅宁眨眨眼,将樱桃递给窝在料理台旁边的诺比,一人一猫对视几秒钟,诺比乖乖张嘴吞下樱桃,然后被酸得呲牙咧嘴。
梅宁没忍住笑出声。
另一边,谢利尔趴在木柜台上滔滔不绝地说:“哎我们这群孤儿,每天都吃不饱睡不好,生活环境差就算了,还很穷……”
说及此处,谢利尔猛然拍了木柜台一下,把在一旁打盹的奈吉吓得炸毛,“重点是,我们那边的小孩子,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吃和木头一样硬的面包了!”
梅宁将牛肉芹菜浓汤和银汤匙放在谢利尔的面前,“所以,你希望我帮助你们改善现在的艰难处境吗?”
“没错!”谢利尔从腰间背包里取出钱袋放在桌上,“这是我这几年存的金币,虽然可能不够……”
谢利尔偷偷觑着梅宁的表情,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摆了摆手,面色焦急地解释道:“这些钱是我在莫尔市集的尤金酒馆里打工赚来的,你不信可以去问老板娘!”
梅宁沉默好一会儿,问他:“你不怕我收钱不办事吗?”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而且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谢利尔笑嘻嘻地拿起银汤匙,“浓汤看起来很不错嘛,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利尔尝了第一口便露出幸福的表情:"果然很好吃!"
梅宁分别在诺比和奈吉的面前添上浓汤,吩咐道:“我知道了,诺比你把钱袋放到我的卧室,谢利尔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丹利佛钓鱼。”
听到梅宁说的话,谢利尔露出犹豫的表情,“丹利佛?可是我…….”
梅宁正搅拌着加了砂糖和柠檬汁的樱桃泥,听到谢利尔的话,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怎样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谢利尔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贝克特,人生地不熟的。”
梅宁的声音再次传来,“嗯,没事,丹利佛我很熟悉。”
“诶?梅宁竟然对丹利佛很熟悉吗?”
梅宁没有向谢利尔多做说明,只说:“我做一些樱桃酱三明治,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诶……梅宁你人真好!长得好看又会做菜,我真想娶你当老婆!哇──梅宁,你家的猫咪又抓我了啦!”
……
时隔好几年,梅宁终于再次回到丹利佛。
盛夏清晨,晦暗的苍穹逐渐破晓,以螺旋桨推进的飞艇拨开云霭掠过天空。尖锐的汽笛声从远处鸣起,蒸汽火车像一条摆尾的深海鳗鱼,在铁路连通的红屋顶建筑群间穿梭自如。
梅宁抱着诺比、带着谢利尔下了滑轮升降机,沿着外观华丽、彷佛铺着金条的星云大道,慢慢朝热闹非凡的星尘广场走去。
星云大道是丹利佛最兴旺的地段,大道一侧的玻璃橱窗里摆满琳琅满目的玛瑙珍珠。街角唱片店里的胡桃木盒留声机,正播放着节奏轻快的华尔滋,乐曲随风卷起那刚出炉、令人垂涎欲滴的芝士面包的香气;大道另一侧是整排高耸庄严的蒸汽实验室──发明家们的殿堂。
戴护目镜的送报童蹬着自行车从梅宁和谢利尔的身边经过。
只要是丹利佛土生土长的人们,都十分好辨认,男人大多头戴着装饰齿轮的皮革牛仔帽,脸上架着夹鼻眼镜,扣着机械腕饰的手里拿着镶嵌红宝石的黑色手杖。女人则戴着装饰羽毛和蕾丝的宽边礼帽,金色长发盘在脑后,身穿缀着皮革的衬裙和镶有铜环的皮靴。
“哇,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蓝色的天空!”谢利尔兴奋地四处张望道,“话说,真不愧是散发铜臭味的丹利佛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蒸汽巴士,梅宁笑着对趴在镀金窗格上,双眼放光、感叹着丹利佛的美景的谢利尔说:“我们去城外的时候搭蒸汽巴士,回来的时候可以搭空中缆车。”
“哦,哦!”
“本来要坐马车的,不过谢利尔是第一次来到丹利佛,所以我想今天就边办正事,边当作丹利佛一日游。”
谢利尔蓦地转过身握住梅宁的双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梅宁,我真的很开心!”
位于西塞尔德大陆与艾伦霍普大陆之间的丹利佛,每日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平均每十二分钟就有一艘船舶进出港口,是凯尔特大地最繁忙的港口城市之一。
越靠近码头,大海苦涩的气味愈加浓厚,梅宁透过蒸汽巴士的镀金窗格,看见屹立的白色圆拱型灯塔,还有许多海鸥在船只附近盘旋。
两人一猫下了蒸汽巴士。梅宁让谢利尔跟着他走一段路到另一侧的观光沙滩,然而梅宁经过钓具店时却没有停下脚步。
谢利尔扯住梅宁的手腕:“我说梅宁,我们没有带任何钓具呢。”
湿黏的海风吹起梅宁的长发,他心情似乎很不错,他解释道:“别着急,大自然的馈赠是丰富多彩的,人类只要创造力足够,透过天然资源便能够创造许多实用的工具。”,他话锋一转,问道:“我让你把拳套损毁的零件带过来,你没忘记吧。”
谢利尔拍拍腰间的背包,回答:“你放心,好端端地收在这里呢。”
两人谈话间已经踩上沙滩,梅宁从谢利尔手里接过拳套上剥落的铁片,走到潮湿的浅滩区用铁皮慢慢挖掘起来。
“梅宁,你在做什么?”
“找海蚯蚓,当作鱼饵用的。”梅宁又让诺比去找一些较长的树枝,打算自制天然钓竿。
“有了。”梅宁从沙土里伸回手,他一张开掌心,谢利尔便看见一只棕褐色的长条蠕虫在梅宁的指间爬动。
梅宁把海蚯蚓放进带来的小木桶里,进而耐心地教起谢利尔如何寻找海蚯蚓的踪迹。同时,诺比咬着树枝从附近的树林里回来了。
梅宁在拳套的废弃零件里挑挑拣拣一番,最后取出一根铁丝,他稍稍使力将铁丝弯成鱼钩的形状。
梅宁正想派诺比去替他找石头,却发现树枝和石头都已经被诺比放在了触手可及的边上。看来诺比似乎早就猜到梅宁打算做什么了。
“真聪明呢。”
“喵!”
梅宁会心一笑,摸摸诺比的脑袋──御兽师和奇兽本来就是心有灵心的存在,一人一猫默契地在同一件事情上出现相近的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梅宁用石头压扁鱼钩的尖端,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上头雕出小小的倒刺。紧接着,他向元素神灵借了一些力量,指尖燃起点点火光,将铁丝烧得通红并且迅速按进水里,很快地,他便看见鱼钩上出现一层瑰丽的蓝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