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江重雪眼目下移，似乎依她所言思考。
林雁补充道：“就是比山洞遇见还要早。”
此话一出口，林雁顿觉不对。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甜酿有后劲儿，竟让她胡言乱语了起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山洞初见那日，怎么可能在这之前还见过江重雪？除非在现代时拜过的哪个观里供着他，其余都是扯淡。
林雁抿抿唇，打断江重雪的思索，开口道：“徒儿迷糊了，师尊您当听不见。”
“嗯。”江重雪长睫微敛，在覆满月光的绝艳面庞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淡声道。
“时候不早了，师尊早些歇息，明日我们上街，可要养好精神。”
“好。”
林雁行礼告退，转身回到床边，临上床前回头望了江重雪一眼。只见那人再度合上眼瞳，端正坐着，好似已经进入了休憩状态。
……真的有人坐着也能睡着吗？
算了，小仙男的事她少管。
这一觉睡得还是蛮舒坦的。杨鸿梦一眼就挑中了装潢最为豪横的客栈，其中设施与服务自然非凡，床褥柔软，被面舒适，就连睡在小榻上的顾吟歌醒来也只觉得头疼，身上并没有僵痛之感。
往长河去的路上，顾吟歌总鬼鬼祟祟偷眼瞧江重雪。而江重雪感知到别人在看他，便目光清白地看过去，然后顾吟歌条件反射扭头，江重雪收回目光，顾吟歌再悄悄摸摸偷看，江重雪再看回去。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林雁看不过去，把顾吟歌挤开，低声道：“别看了，他是我师尊，如假包换。”
“我没觉得他是假的，”顾吟歌挠挠脸腮，嘀咕道，“我就是奇怪。”
“你奇怪什么？”林雁抬睫问道。
“昨日我饮一盏便醉，这是我的问题，但常人饮酒，也就你和杨师妹那样的酒量，濯缨仙尊那样有点过分了吧……怎么会有肉体凡胎灌一整坛酒还若无其事的啊？”
林雁无言，拍了一下他手臂，开口道：“我当你奇怪什么呢，无聊。”
“这怎么能算无聊？若不是我有一双发现细节的眼睛，凡事刨根问底，你怎么会有那么多仙门逸事听？”
听到这句，林雁正色道：“师兄，我可先说好啊，我师尊能喝酒这事你不许回仙门到处乱说。”
杨鸿梦凑过来小声问道：“是怕其他仙长找仙尊拼酒吗？”
林雁点点头，认真说道：“即便是酒量好也不能一直喝，这玩意儿伤身，小时候住我隔壁家的老头就是天天喝酒喝死的，千杯不倒又怎样，心脑血管疾病不还是找上门了！”
杨鸿梦听罢偷笑，又道：“说起来，雁雁和仙尊相处起来很是亲昵，不像我，即便师尊平易近人，但我见到他，还是会很紧张。”
林雁挠头，半响憋出来一句：“可能是师尊显年轻，所以我就忍不住把他当关系近的同龄人了吧。”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还是江重雪那孩子一般单纯的心性，不过这点林雁是不会说出口的。
顾吟歌闻言，颇为纳闷地扭过头，开口道：“濯缨仙尊年纪本来就不大啊！”
“诶？”
林雁和杨鸿梦齐齐看向他。
顾吟歌看了一眼专注在塞过来的纸上画符咒的江重雪，收回目光后开口道：“是啊，仙尊十二夺得剑道魁首，现今也不过二十有三而已。”
林雁愕然扭头看向江重雪，在他看回来前扭回头，惊讶重复道：“二十三？”
“你不知道？”顾吟歌眉一挑，有些好笑地说道，“你，濯缨仙尊首徒，与濯缨仙尊朝夕相处一年，你不知道他今年二十三？”
林雁：……
江重雪又没给她看过身份证，她怎么知道他多大啊！
知晓林雁两眼一抹黑，顾吟歌抿唇忍笑，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吓走好几个排队来请江重雪画符的人。
也就是这一着，林雁才发现江重雪走这一路，来找他的人从芳心暗许的少女们变成了爱占便宜的老头老太太，估计是瞧见那些姑娘拿了画好符咒的帕子回来，一听不要钱，连忙出来跟着要了，毕竟市面上的符咒可要十文钱一副呢！
他们也是胆子大，不知道江重雪画的是什么符就往家里带，万一是个聚阴符，灭了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免老头老太太回家有个腰酸腿疼回来赖江重雪，林雁闪身走到了江重雪身侧，像明星经纪人一样挡着江重雪，开口道：“好了好了，今天就画到这，仙师疲乏了，再不走可不担保会发生点什么。”
知晓修仙之人不能对凡人动手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会对强大力量自带敬畏，一听她这么说，便一哄而散了。
江重雪虽然不明白林雁为何不让他画，但还是老实等到身边人散尽，才开口道：“吾并未疲乏。”
林雁牵起甜笑，开口道：“若您这一路画符，咱们后头能跟一大堆人呢，太过招摇，不便历练。”
“原是如此，是吾失虑。”
“没关系，师尊。”
真没关系，亲爱的师尊虽然不太聪明，但好歹不会干让人厌蠢症犯了的事。要是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真说“吾不疲乏，吾不伤人”，那林雁就会狂吸氧并赌咒发誓再也不管这厮的事儿。
说话间，杨鸿梦摇摇林雁的胳膊，说道：“听说长河上会有很多卖小吃、卖小玩意儿的船，名为河市，游人可以租借游船过去买东西，想玩吗？想玩的话，你和仙尊在这等着，我与师兄去租条船。”
林雁听罢起了兴致，回头问道：“师尊，要试试吗？”
“皆可。”江重雪答道。
除江重雪以外的三个人都玩性大发，听他这么说，杨鸿梦扯着顾吟歌去租船，林雁和江重雪继续在周边逛。
此时几人已然到了长河边，不看河面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小船，单只看岸上，就觉得街市异常繁华热闹，像过大年一般，想也知道这同舟节对长欢城来说有多重要。
这一趟果真是来的不亏。
她兴奋拉着江重雪的袖子走到一旁珠石摊子，一边挑拣着器皿里的琉璃珠，一边说道：“先前总觉得这灵石手绳太过单调，一直想找珠子串来着，却没什么机会，今天可得遂了心愿。师尊，这颗颜色好不好看？青蓝色，很搭灵石呢！”
不止搭灵石，还很搭她的衣服。
林雁向来喜欢青色系的衣裳，今日便穿了一身霁青衣裙，恰好灵石又是蓝色，这么一搭相当合适。
江重雪看不出美丑，这一句话又把他干宕机了，盯着林雁手心里的珠石，好半天不说话。
“好看好看，买了买了。”杨鸿梦凑过来，眼也不眨，直接交钱拿货，然后潇洒地将装着珠石的小袋子递给林雁，说道，“船租好了，我们走吧。”
林雁合掌，笑盈盈道：“感谢杨大小姐买单！”
“咱们两个谁跟谁啊，小钱买你开心最重要啦！”
两个姑娘手挽手、脸贴脸往前走，顾吟歌绕到江重雪身边，同若有所思的江重雪说：“走吧仙尊。”
江重雪收回目光，轻声道：“好。”
……
林雁原觉得岸上已经够热闹了，但没想到，水上更是盛世光景。
先前在岸上隔远了看不太清，上船行在水中，才发现一艘艘小船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更多没见过的东西涌入林雁眼帘中。
简直是个义乌商品城！
林雁站在船舷上，不停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杨鸿梦在一旁侃侃而谈：“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来我家乡，每年一办的商会宴集上，你能看到更多又有质量又新奇的玩意儿！那些商户都想要进入商会，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林雁小鸡啄米点头，眸中写满向往之情，不仅向往那个宴集，还向往杨家的水果大棚。
闲谈间，林雁眼前一亮，望向稍远一些的朱红小船，那儿是卖绸缎的地方，林雁一眼就被放在最前的松石青衣料吸走了注意力。
这一路过来，林雁只是惊叹东西齐全，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倒是杨鸿梦买了几袋小吃分给她，还一直问林雁有没有看中的东西。现今林雁眼睛格外亮，杨鸿梦瞬间懂她心意，扬声道：“船家，往那绸缎船上靠靠。”
说罢，她转头道：“那松石青的衣料很漂亮，做成衣裳一定很衬你。”
杨鸿梦给她买了珠石，还包了全场消费，林雁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出言道：“不了不了，衣裳够穿，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都说了花钱就是买开心呀，喜欢那料子就买，我又不缺钱。”
林雁正想再推拒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江重雪立在船的边沿，抬手指向那卷松石青缎子，一边交钱，一边同摊主道：“买了。”
言语干脆利落，颇有方才杨鸿梦买珠石的气魄，可他之前和她逛街的时候，也没这么牛气哄哄。
刚学的？
林雁心中有种蛛网般密结的麻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摊主尴尬笑道：“客官，您这钱不太够。”
林雁：……
帅不过三秒。
江重雪认真道：“吾只有这么多。”
林雁：……她有必要告诉小仙男钱不够的解决办法就是不买，而不是用这么单纯的脸说带有砍价意味的话。
杨鸿梦递过钱，说道：“这些够吗？”
“正好够！”摊主乐颠颠将缎子包好递过来，问道，“客官还有什么想要的？”
杨鸿梦接过缎子，一摸便知这料子不俗，正值这个价格，也有了挑几匹的心思，便说道：“把你这铺子里的朱色衣料都拿出来，我看一看。”
摊主知晓来了个大客户，立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将符合要求的衣料一匹匹放上前，生怕这微弱水流送走财神奶奶的船。
正找着，这艘船便被猛力一撞，摊主踉跄着险些摔倒。
他手不停地找着，嘴上骂道：“定是那个杀千刀的张大忮忌我生意好，去年就摇船撞过我，害得我上好的布料都浸水里了。好在今年我换了艘大点的船，不然还得被他欺负着呢！”
“这般没道德的商家做不长远的。”杨鸿梦愤然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那红船下面飘出来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人！”
“活着没有啊？快来人去救！”
“瞧着不动，不像活的……妈哟！”
一瞬间，周遭嘈杂人声裹住了林雁一行人租的小船，眼前摊主也找不动衣料了，苍白着脸，看向船侧漂浮着的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