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烟雾消散，周起燃睁开眼，怀里抱着的儿童身体不知不觉拉长，变成了成年体型。

娄溪桥闭着眼睛，格外安静地睡在他怀中，下城的小屋开着窗，窗外的月光倾泻而来。

周起燃下意识把衣服拉严实了一些。

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瞬间，意境消失，变成一片空白，怀中熟睡的少年离开得悄无声息，他的手却还保持着环抱对方的动作，僵着。

·

周起燃从意境中抽离出来，只觉得被娄溪桥枕着的手臂酸痛不已。少年呼吸匀称，面孔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温热的鼻息如暖流，在他胸口流淌。

周起燃没动，就这样任由他抱着，睡到第二天早上。

或许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又或者吸收了太多精神力，这一次在柜子里一觉睡到大天亮，早晨醒来时，他甚至不觉得身体有多难受。

衣柜没有彻底合上，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卧室里还没开灯，只有透过窗帘落进来的浅浅一层阳光。

微微抬头，下意识看向趴在他胸口的脑袋，却只看见一张苍白的小脸，长发遮住半张脸，两颗漆黑的眼睛被暗光照得泛着冷色。

周起燃被吓了一跳，嘴唇微张，在声音发出来之前反应过来，趴在他胸口看他的人，是娄溪桥。

反应过来后，好像也不是多恐怖。

脸蛋依然苍白，过长的头发在他面部留下阴影，柔顺地落在周起燃的胸前。

娄溪桥完好的半张脸上，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另一只藏在烧伤里的眼睛则因为伤口，只能半瞌着，但他已经努力撑大，像是一只好奇小猫，又呆又可爱。

“……干嘛呢。”周起燃撩起他额前的头发，推着他的肩让他坐起来。

衣柜做得宽，显得娄溪桥放在里面的衣服很少。他们睡在硬邦邦的柜子底部，身下偶尔会垫到几件衣服。

周起燃坐起来的时候，一双又直又长的腿微微屈起，便猝不及防猜到柔软的布料，他愣了下，把脚挪开，再次看向一直盯着他看的少年，说：“醒了就出去吧。”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的时间，“大概再有半小时，给你送饭的那位就来了。”

也不知娄溪桥听没听懂，但好奇小猫收回了好奇的视线，主动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转过身对周起燃伸手。

周起燃没有客气，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周起燃很自然的松手，说着要回客房洗漱，抬腿离开，并未发觉身后的人低头看着自己和他牵过的手看了许久。

余温还未消散，让娄溪桥想起了被火焰灼烧的痛感。

太可怕了。娄溪桥五指合拢握成拳，警惕地盯着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的人。

“啊！”

周起燃刚踏出一步，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就听见身后的屋里传来怪叫。

一转身，就见娄溪桥跑了过来，用两根手指抓住他的袖子，嘴角下撇着，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走廊的窗帘没有关紧，一道不大不小的光线从中脱颖而出，直直落在娄溪桥的脚边，周起燃垂眸看着分界线一般的光束，后退了一步。

娄溪桥身体前倾，一条腿缓慢地抬起来，又用力地放下去。

他的脚底狠狠跺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少年眼角含泪，闹脾气般甩开他的手，转身回屋，“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

娄溪桥关门的几秒钟后，周起燃终于有了动作。

慢慢抬头看向被米色窗帘紧紧罩住的世界，周起燃沉默许久，上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窗外，厚重的云层遮住一半的太阳，因此阳光并没有那么热烈。被阳光沐浴的清风吹来，卷走空气的尘埃和人的烦恼，消失在广阔无垠的天边。

周起燃吹了会儿风，回屋洗漱。

屋子里还保持昨晚被迫离开时的模样，导致他一踏进屋子，就想起半夜被掳走的事，令人羞耻。

强压下心底的异样，周起燃开始简单收拾完自己，然后开始琢磨去找江岚拿钱的事。

他目前没有这个时代所需要的终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想着，房门被敲响，周起燃前去开门，只见宋钦正站在门口，目光冷漠地抬手往他面前怼。

骨节分明的三根手指捏着一个掌心大小的四方形小袋子，宋钦启唇：“拿着。”

“什么？”周起燃问了一句，伸手接住。

宋钦冷淡道：“自己看。”

说罢便转身离开，周起燃拿着小袋子挑眉，看他走远。

他把小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个灰色小盒子。

小盒子打开，一块手表。

“……”周起燃眯了眯眼睛，回忆起迄今为止自己见过的人，身上是不是都有各种装饰品。

答案是，除了娄溪桥以外，每个人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饰品，要么手表，要么手链，要么项链，要么耳环。

所以，这是终端？

他一触碰手表，一个蓝色数据板便出现。

[请登录个人信息。]

[姓名：未知]

[通讯号码：未知]

[身份验证码：未知]

[身份卡号：]

周起燃回忆起原身的信息，一一填入，填完卡号的瞬间，两个数据界面在他眼前展开。

[恭喜登入，您的卡号余额七百万。]

[恭喜宿主入账七百万，请前往下城鸿远路37号水果摊，寻找您的债主进行还债。]

周起燃叹气，他的支线任务总算有了着落。

他轻松地舒出一口气，转身关上门，打算打车去下城区。

“吱——”

他耳朵敏锐，听到了门开的声响。

他偏头看向身后打开一条缝的卧室门，瞧见门缝里一只黑亮的眼睛，和伸出来扒拉着门的葱白手指，然后微笑着转身走近。

还是应该和娄溪桥说说。

“我要出趟门，很快就回来。”

他说话时，注意到门缝被拉开，娄溪桥半边脸露出来，对他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周起燃发现他的异常，直直望着娄溪桥的眼睛，和之前一样往后退了半步。

卧室门被大力拉开，娄溪桥神色慌张，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周起燃的袖子。

又是那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袖子角，可怜又卑微。

原本被周起燃拉开的窗帘已经被拉得严丝密合，一缕光线都无法渗透而入。

娄溪桥咬着下嘴唇，一副舍不得又害怕的模样，他不止很久没有照过自然光，大约在火灾后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离开过半步。

周起燃并未可怜他，而是转身往后走了好几步，直到听到娄溪桥无奈又恐慌的怪叫，才又转身，神色平静地说：“要跟我一起走么？”

他向娄溪桥伸出手，等待答案。

他们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两三米，哪怕在周起燃眼中，也是一段挺长的距离了。

娄溪桥害怕地躲在门后，苦着脸，眼角泛着泪花。

周起燃并没有轻易放弃，一直将手悬在半空，耐心地等着娄溪桥做出反应。

“要跟我走么？”周起燃又重复了一次，这次，他说话时眼里带着一抹笑，修长的手指有些流氓地朝娄溪桥勾了勾。

而娄溪桥也总算有了动静，他夸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眉头紧锁，眼神委屈，把睡衣袖子往掌心捏了捏，然后慢慢抬腿，踩在门外的地板。

这一个瞬间，娄溪桥感觉脚下的空间是一个下陷的蜘蛛网，要将他一举困住，他呼吸急促地跪下来，又抬头和周起燃对视。

周起燃干脆蹲下来，手举得很累，却没有丝毫颤抖。

“呼……”娄溪桥膝盖动了一下，捏着袖子，前倾身体，把裹着睡衣的手轻轻放在周起燃的掌心。

周起燃垂眸看着他缩在袖子里的手，像是一只小猫在无措和恐慌时缩着爪子求助，可爱极了。

他再次露出一个微笑，说：“好，娄溪桥，我很满意你的答案。”

“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