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听完李秀雅的叙述,祝鸣把不那么烫了的茶杯重新塞给她,对方连连喝到底,在热水的抚慰下冰冷苍白的手回了些血色。
“事情我大概明白了。”祝鸣挠挠头发,大晚上的,睡得发型都乱了,“但还有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秀雅心惊胆战,生怕对方说这事无法解决。
“第一,您报过警吗?”
李秀雅道:“报过了,警察过来的时候一切正常,什么都没发现。”
祝鸣伸出第二根指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很好,那么第二,在解决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明确一下收费项目!”
啪的一声,祝鸣把一张合同拍到了桌子上:“我们小火神异闻工作室向来以收费透明工作负责服务良好客源火爆闻名,前不久还被客户集体上门感谢……”
唯一员工云走川:“?”
没记错的话,上个客户还是两个月前的那位老婆婆,事情解决后被家人怂恿翻脸不认人,不仅上门闹事要退钱,甚至报了警要抓她们这两个“神棍骗子”。
还好她们工作室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并在公安局重点登记过,否则还真不好收场。
云走川默默看着,没拆穿老板吹牛,毕竟再不开锅她的工资就要没保障了。
李秀雅听得头晕脑乱,看着合同上的夜间出差费、精神损失费、体力损失费……眼都花了。
祝鸣拿着笔在一处空行上填上了几个数字:50000
“根据您的叙述,此怪异的危险等级不算太高,因此只收您五万元办事费,另收共计三千二的其他费用,总共五万三千二,事先需付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即两万六千六,剩余钱款事情解决后再付,您看要是没问题就可以签字转账了。”
实际上是根据李秀雅身上残留的气息判定的,比较稀薄,危险度不高。
李秀雅拿着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只要问题解决,我立刻就能付钱。”
对普通人家来说五万块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涉及怪力乱神以及生命,似乎也不那么贵了。就是不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底行不行,印象中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白胡子老头,要么就是神婆。
祝鸣看了一眼她的名字,热情无比:“别担心李小姐,拿人钱财为人办事,我们一定让您满意。稍等一下我们换身衣服。”
说来也巧,都是惊醒了就行动,三人身上穿的竟全都是睡衣。
很快祝鸣就换了一身黑下来,黑衬衫黑裤子马丁靴,头发梳了下更显整齐,额前碎发向两边拨开露出光洁额头,即使在凌晨也显得精神奕奕。
看到她这模样,李秀雅就觉得安心了许多,不过……
“现在就要走吗?”想想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家,她就忍不住害怕。
对待金主,祝鸣的态度向来如夏天一样热情:“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别怕,我们会保护你。”
大门一拉开,等待已久的夜便迫不及待吹着雨滴滚进来,迎面的冷风将祝鸣刚捋顺的头发又吹乱了,为她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气势,她拿起在门边杵着的缠满布条的棍状物。“走吧。”
李秀雅充满敬畏地看向她手中的东西:“这是捉鬼的法宝吗?”
祝鸣迟疑:“算是吧,用着比较顺手。”
云走川也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运动装,两人一左一右簇拥着李秀雅进了车。李秀雅出门走的急,除了钥匙什么都没带,脚上穿的也是拖鞋。
祝鸣干脆自己当司机,打了导航,在漂泊大雨中穿行。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李秀雅家楼下。
牡丹小区?这里房价可不低,看来他们的家境不错。
“我家住在十二楼。”电梯一直亮着灯,显示屏上的红色箭头慢吞吞变化着,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了。
1201的家门紧闭着,李秀雅掏出钥匙去开门,手抖的厉害,几次没对准锁孔。
“我来。”
祝鸣上前接过钥匙,让李秀雅站到自己身后,她和云走川呈一前一后的姿势将李秀雅夹在中间。
李秀雅收回手,有点怀疑的摸了摸手指。刚才不小心碰到了祝鸣的手,竟觉得她体温烫得吓人。
门被轻轻推开,摩擦着地面。
……
祝鸣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自己应该多收一点钱。
不过走入一扇门的瞬间,她便骤然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个节点,她的高中,一所当地普普通通的学校。
祝鸣变成了十八岁的模样,穿着短手短脚不合身的旧校服,站在空荡荡的教学楼走廊内。
时值深夜,这里早已没有一个学生存在,教室内的灯都熄灭,只有走廊的声控灯还亮着。
祝鸣环顾四周,整所学校安静地像是一座坟场。
她的思维有些迟钝,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血迹,半晌儿才想起来要干什么。
对了,她要去卫生间,把鼻血的痕迹洗掉。
祝鸣走向卫生间,走着走着垂下头,脸上如同睡不醒一般麻木。
哒、哒、哒……
脚步声在走廊回响,身后的照明灯一节一节熄灭。祝鸣走入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水流迅速冲掉了口鼻处泛着铁锈味儿的血迹。
然而砰的一声,祝鸣抬头向外看去,却看到卫生间的门被从外反锁。
没有一个人影,最后的走廊灯熄灭。
祝鸣关掉水龙头,甩甩手,竟也没有感到意外。积压在大脑深处的记忆慢慢涌了上来,如果没记错,她这是回到了高三某个被霸凌的晚上。
惶惶鬼魅般的夜色已经模糊,对祝鸣来说,就算再经历一遍也没什么可怕的。那时候的她反应迟钝大脑麻木,对旁人来说山呼海啸般的恐惧也顶多在她心中碰出一点涟漪,因为此她被别人排斥,也因为此无法理解所谓正常的情感。
可她到底不是机器人,涟漪再浅也会留下痕迹。
她只是感到失望,感到无趣,祝鸣靠着洗手池沉默。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会……
黑暗中,祝鸣的眼睛一点点变亮,对了,她要来了,她生命中最美丽温柔的那抹光辉要来拯救她了。
吱呀——
封闭的门被推开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出现了。
她是春日的梨花,清雅温柔,她轻轻地望向祝鸣,眼中是少女梦寐以求的关怀:“鸣鸣。”
“殷钰。”祝鸣小声地叫出她的名字,在看到她的时候感到无比安心。
“还好吗?”殷钰走了进来,越来越近,她将祝鸣圈入怀中,细长的手指抚摸她沾着水迹的脸颊。
祝鸣感到一阵莫名地涌动从心底升起,她们那时候有靠的这般近么?
可她很快无法思考,那指尖抚摸过她的脸颊、耳垂,按到了她的唇角。女人身上的淡香如蛇般缠绕,莫名勾起了祝鸣心底可耻的欲.望。
“鸣鸣……”
某个记不清的时刻,祝鸣抓住了她一向爱不释手的那头长发,顺滑如水,也如这夜色般汹涌着将自己包围。
她的脸几乎贴到自己的脸,那双眼眸泛着清晨雾霭般迷蒙,祝鸣几乎要在其中溺死,溺死在她眼中,溺死在她的气息当中。
不只是谁先主动的,柔软的唇瓣贴合到一起,祝鸣勾住殷钰的脖颈,沉醉地与她接吻。
她看不到这危险的黑暗了,也不必再被他人的嫌恶白眼包围,她拥有光明、爱意与温暖,她的恋人会给予她幸福。
热烈燃烧的渴望似乎将人的意志也烧毁,窝在冬日暖炉边的猫永远不想起床,沉沦于渴望与快乐的人永远不想清醒。
她们越吻越激烈,殷钰的白大褂掉到地上,她向来发凉的手升温。蛇在水面游弋,蝴蝶亲吻花蕊,她与她挨挨挤挤着取暖。
“殷钰,你爱我吗?”祝鸣喘息着问她。
“我爱你。”殷钰温顺地说着,好似已经爱她爱得不可自拔,“鸣鸣,和我永远在一起好吗?”
不对。
祝鸣的腰撞到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推开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不对!
意识骤然回笼,祝鸣看着面前双颊微红惹人犯罪的女人,又羞又恼险些当场爆炸。
不对不对不对,当时殷钰并没有在这里跟自己做这种事,她把门打开之后关心了自己几句就离开了,所有符合这场旖旎表演的,只有祝鸣当时心中暗藏的渴望与爱慕。
何况,她从来没说过那三个字。
更重要的是……她们早就分手了!
这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这是幻觉,是假的,她早就不爱殷钰了……祝鸣的手颤抖着狠狠把拉链拉好。
然而殷钰,这场幻觉的另一个主人公并未就此放过她。
她用风流堕落的眼神望向祝鸣,舔了舔娇艳欲滴的唇,她继续向她逼近,沙哑妖娆地唤着:“鸣鸣,你就不想碰我……也不爱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