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文乘坐的四川航空延误了三个多小时才起飞，又在成都上空盘旋了很久都没有降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机身抖的厉害。

Vicky看着于文文的状态越来越差，她不顾安全带指示灯一直亮着就解开了安全带，想坐到了于文文边上，刚起身，就听到坐在机舱前的空姐举起手示意她坐下。

“乘客，麻烦您不要离开座位。”

“我没事。”于文文紧握着拳头说：“你坐好，别乱动，安全带系好。”

Vicky只能重新坐下，系好安全带，但看着于文文紧紧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她就知道自己的老板现在一点也不好。

飞机又盘旋了一会，突然拉高了机身，然后广播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目前成都机场上空的强对流天气，跑到均已关闭，我们将备降重庆机场，由此带来的不便，请您见谅，客舱乘务员，请做好备降准备。”

难怪飞机盘旋的时候摇摇欲坠，第一次降落的时候还复飞了。

于文文咬了咬牙，对Vicky说：“一会到了重庆，订最近的一班高铁去成都。”

“好。”Vicky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看来回到别墅，得夜里了。

由于成都的天气原因，从那备降重庆的飞机不少，加上重庆机场本就繁忙，于文文所搭乘的飞机在上空排了一会队才终于轮到降落，落在跑道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还有些恶心，一直到坐上去高铁站的车，才稍微缓了过来。

“几点的车？”

“21点22分，重庆西，到成都东是晚上22点48分。”

于文文调低了一点座椅靠背：“我睡一下。”

“好，现在这路况，机场到西站估计得开一个多小时，你睡吧，快到了叫你。”

Vicky看着于文文惨白的脸色，心疼的不行，从昨天熬夜做编曲到现在，她也就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吧。

别墅里，张俪迟迟没有收到于文文落地的消息很是担心。

她看了航旅纵横app才知道她的航班备降重庆了，好在于文文上了高铁就给她打了通电话，确认她今晚能回到成都。

“你能不能下了飞机第一时间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没给我发消息你吓死我了！”对于航班备降，张俪表现的有些过于紧张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现在在高铁了，别担心了。”于文文故作轻松的安慰张俪。

“…算了，你不懂，不和你说了，我得去看看小卡，她也很担心你，而且现在成都雨超级大。”

“让她别担心。”

“你自己回来和她说。”

张俪挂了电话，外面正好一阵雷声，她起身去了隔壁郑秀妍的房间。

她推门进去，房间里灯亮着，窗帘拉的严实，郑秀妍正蜷缩着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床头柜上，还有一些散落的巧克力包装纸。

“小卡？”张俪坐在床边轻声地叫她。

郑秀妍打开被子一角，露出脑袋，看上去脸色苍白，她摘下耳机，笑了笑：“俪姐…我没事。”

总要学着自己克服不是么。

她想到了飞机上看到的于文文，想到她每次坐飞机都要承受的恐惧，就觉得这些在雷雨天涌出来的情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都说没事…”张俪心疼地看着郑秀妍小声说了一句。

“嗯？”郑秀妍没听清，她还想问张俪什么，但话却停在了喉咙。

张俪轻轻摸了摸郑秀妍的头，此刻的她，真的很像一个姐姐，一个有心事的姐姐，一个能看透妹妹心事的姐姐。

“于老师的飞机备降重庆了。”

郑秀妍听她这么一说，看了看窗帘，在那后面，是外面的电闪雷鸣。

“不过她已经在回来的高铁上了，她让我告诉你别担心。”张俪边说边看了看郑秀妍捏在手里的耳机：“在听什么？”

“沃尔塔瓦河。”郑秀妍老实地回答。

“嗯。”张俪没有太多的表示，但她记得清楚，这首曲子是之前录完demo去吃饭的路上，于文文在她车子里放的。

过了一会，郑秀妍说：“俪姐你回去睡吧，我真的没事。”

张俪虽然一直看着郑秀妍，但其实是在想电话里郑秀妍说的这几天晚上都有放松，又想到第一天晚上她和于文文在露台的事。

“你说的每晚放松，和于老师有关吗？”

郑秀妍一愣，然后点点头。

张俪也点点头，张嘴想继续说什么，顿了一顿似乎是犹豫了，但她还是说了：“不要太依赖于文文。”

“嗯？”郑秀妍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的于老师，这次回上海…”张俪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太狠，但不狠，怎么让郑秀妍脑子拎得清一点：“她今天回上海，见了前任女友。”

还真是…私人行程，这是郑秀妍的第一反应，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搓着手里的耳机。

今晚成都的雨真的很大，从车上下来到进门这几步路，Vicky和于文文就被浇了个透，两人在二楼楼梯口互道了晚安，就轻手轻脚地往各自的房间去了。

于文文上到三楼，在楼梯转角后的沙发上，看到了坐在那的郑秀妍。

“小卡？”

郑秀妍抬头看向于文文，她的头发因为刚被雨浇了的缘故，贴着脸，还滴着水。

“于老师…”

“在等我？”于文文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

“嗯，我和Claire白天简单录了一版带编曲的demo，我想第一时间给你听一下…”

郑秀妍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实，她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在这里等于文文，但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我先洗个澡，你进来吧。”于文文冲着她招招手，然后打开了房门。

郑秀妍跟了进去，虽然这只是于文文的暂住的房间，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进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于文文没有继续招呼她，只是从衣柜里拿了换洗衣物和浴巾，进了浴室。

浴室里不久就有水声传来，郑秀妍看着浴室的门，又看了看房间的其他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在哪里，索性就一直站着。

于文文没有洗很久，擦身的时候，她抹开了镜子上的雾气，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的状态，从飞机尝试降落却被迫复飞的那一刻开始，每一秒钟都在下落，她甚至都不知道今晚如果没有酒，她该怎么睡去，直到刚才，她看到郑秀妍。

怎么就那么刚好，在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这里。

于文文用浴巾擦着头发，低头笑了笑，然后推门走出浴室，就直接撞上了郑秀妍的眼神。

“你一直站着？”于文文走到床边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郑秀妍没有坐过去，她只是把耳机递了一个给于文文，站在她的面前，把自己的那个塞进耳朵里。

于文文没有勉强她，也戴了耳机。

因为摘下耳机而中断音乐在这时候重新开始，只一下，就被郑秀妍切到了下一首，也就只一下，于文文听出了切之前的曲子，是《沃尔塔瓦河》。

耳机里是EP的完整demo，可两个人此刻的心，或许都不在这首歌上，至少郑秀妍的不在。

她该开口问于老师关于这次她回上海的事吗？

问了，或许她有一定机会听到答案，但…于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八卦了太超过了，可是不问，自己又会一直想着这件事。

于文文虽然听着歌，还是察觉出了郑秀妍的不对劲，她伸手拉过她在身边坐下，又转向她。

“Demo很OK，明天确实已经可以进录音棚了。”

郑秀妍看着于文文，于老师果然是在认真听，只有自己在胡思乱想。

“小卡，我希望这几天，你可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你的EP上，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聚在这里的吗？”

于文文大概猜到一些郑秀妍的心思，她猜张俪大概和她说了自己在上海遇到Chloe的事，至于她怎么说的，不重要了。

是啊，是因为EP，才会有成都的这一周，自己才有机会和于老师这么近距离的相处好多天，郑秀妍低下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哭。

“至于其他的事，或许不会对以后有太大的影响，所以，可以不必太放在心上。”

什么叫不会对以后有太大的影响？郑秀妍听不明白，是指EP之后，于老师和自己就不会再有多的接触吗？还是指其他的什么…

于文文看郑秀妍低着头不说话，就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要叫她走的意思。

过了一会，郑秀妍抬起头，眼里是不肯掉下来的泪，她对着于文文笑了。

“于老师，我是不是很幼稚啊…”随着这句话说出口，郑秀妍的泪还是滑出眼眶，她伸手抹掉：“你看我又哭了。”

“我倒是觉得你很勇敢。”于文文笑着说：“而且，幼稚没什么不好啊，爱哭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文文是真的觉得郑秀妍是勇敢的，虽然她的这个特质好像被其他一些不知道什么给掩盖了。

可郑秀妍却觉得于文文只是在想法子安慰自己。

“4月18日那天是你的生日吧？查天一偷蛋糕是给你的？”于文文把话题一转。

诶？于老师这是…要翻旧账了？现在翻？

“嗯，但他不是故意的…”不对，偷东西哪有不故意的…郑秀妍想了下，赶紧补充：“我是说，我事先不知道…”

于文文故作严肃地说：“他没告诉你是从我这拿的？”

“…说了。”

“那你吃了吗？”

“…吃了。”

郑秀妍再无力反驳，她不知道于老师还会说什么。

“好吃吗？”

诶？她扑闪着眼睛看着于文文，刚才眼泪什么的，早就没了。

“不好吃？”

“好吃的！”

于文文笑出了声：“那就好，生日如果吃到难吃的蛋糕，我怕你会在心里骂我。”

“才不会…”郑秀妍嘟囔了一句。

“没有在心里骂过我？”于文文听到了她的小声嘟囔，开玩笑似的追问。

这要说实话吗？郑秀妍心想，怎么可能没…

“就…抱怨过。”

“噢？”

于文文挑了挑眉，确实勇敢。

“你说不给我做EP的时候，你在飞机上突然帮我的时候，你出现在音乐节没和我说的时候，还有…”

“还有？”

郑秀妍刹住车：“没有了没有了，更多的是谢谢。”

无论于老师出于什么理由帮自己，她都想谢谢她，好好谢谢她。

“如果你真的要谢谢我，就把EP好好做出来，未来几天，强度会很大，所以，你要抓紧所有可以休息的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嗓子状态太会好。”

郑秀妍嗯了一声，点头的时候反应过来，于老师是怎么又把话题扯回来的…？

互道晚安之后，郑秀妍回了自己的房间，偌大的主卧，又只剩下于文文一个人，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呆，今天这一天，太起伏，她还没什么时间好好静一静。

脑子里很乱，这些年的过往回忆，不断涌现，最后定格在了刚才从浴室推门出来撞上的郑秀妍看向自己的眼神。

于文文拿了吉他，坐到了电脑前，调出了一首歌的吉他谱，是她自己扒下来的，弹唱了起来，她终于想起来，在那段时间里，除了酒，还有这个方式，可以缓解自己的情绪。

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郑秀妍的EP录制还是按照计划在周四的时候进入了录音棚录制阶段。

这一天整个录音过程里，Eva一直在拍，于文文今天一早就把MV的脚本给了她。

“你又没睡？”她看着手写体却字迹工整的脚本对于文文说。

“睡不着就没睡，我要是录音休息的时候睡了，你别偷拍我啊。”于文文警告她。

可惜…Eva想偷拍都没机会，于文文根本不会睡。

这人不是盯着郑秀妍的录音，就是看着小予在做闪星的主页网站和几大社交平台主页的搭建，还让自己不拍的时候也帮着小予一起做做图。

“Jessica，休息一下。”瑞秋对着录音间里的郑秀妍说，然后摘下耳机，又转向于文文：“主歌最后两句要再一边。”

“你是录音师，你说了算。”于文文说着看向张俪，张俪也点头附和。

“好，那我不客气了。”

她们三人看向郑秀妍，她正在录音间里喝着水，最里念念有词，穿着袜子的脚指头在地上打着节拍。

“Jessica真的进步好大。”瑞秋还记得上一次第一天进录音棚录Demo时候，郑秀妍的状态。

于文文笑着点头，何止录音状态，听过她在露台清唱的自己，也被她今天更饱满的声音和情绪惊喜到了。

“可以了吗？”瑞秋问郑秀妍。

OK，她冲着收音间里的三人比了个手势，然后重新戴上耳机。

她记得于文文在露台上对她的叮嘱，让她里的那时候的感觉。

可今天每次唱的时候，自己回想的，是昨晚坐在于文文房间门口的沙发上等她回来，看到她，进她房间，站着一直等到她从浴室出来，她看向自己的样子。

那些心里对于老师的抱怨和感谢，还有于老师几次都把她从陷入小时候回忆的情绪里拉出来，在车上，在露台上，在昨晚。

四岁，她失去父亲母亲和妹妹，那是她的全世界，十四岁，张俪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她像是多出了一个姐姐，而现在，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又多出一个人，她不像张俪那样，总是温柔保护着自己向着自己，她更像是…

郑秀妍唱到了最后一段副歌，她睁开眼，看向收音间里的于文文，笑了。

于老师，更像是一种看不清摸不着却时刻都存在的力量，鼓励着自己，引导着自己，也深深地吸引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