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寿康宫住了半个月,现在要搬回清和宫,温袅有点舍不得太后,红着眼眶握着太后的手,依依不舍。
“我也舍不得你。”太后替她理了理发簪,“不过,清和宫也在宫城,想我就来看我。”
“嗯,我一定会每天都来。”温袅喜欢亲近太后,听她讲以前的事情,她讲了很多三殿下小时候的事情。
那些过往渗着丝丝悲凉,却又满含温情,完全不是他人口中喜怒无常的三殿下。
元晗烁以照顾妻子的名义留在寿康宫,实则是在查寿康宫中是谁偷偷暗害太后,昨夜刚把人查出来,寿康宫里上上下下清理了一遍,现在也放心回清和宫禁足了。
他笑着挽过起温袅的手:“皇祖母,您赶我们回去,我可不来看您。”
淡金圆领锦袍将他一身贵气都逼了出来,明郎少年新婚燕尔的模样是演得越来越像,太后都看不出真假。
温袅也是心生迷惑。
“你呀,不赶你走,你就在我这赖着不走,外边都闹成什么样啦。”
半个月前皇帝遇刺的事儿如今都在传是太子和韩家联手,越传越离谱,前几日朝堂上,皇帝气怒之下罢了好几个官,有韩家的,也有许家的,皇帝从两家中收回几个实职按着空缺不放,更是让百官心生疑惑。
太后也气元晗烁事先不与她通气,把韩家逼得太紧。
“皇祖母放心,大表哥是被人冤枉的,刑部都查清楚了,是有人假扮他。”说着,他转头望向温袅,“小凤凰,你肯定不知道有人假扮起另一个人来可像了!”
温袅本来就是替姐姐出嫁,这会儿心中一咯噔,直觉要坏事,只听他又道:“简直跟双生子一样呢!”
“别胡说!”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宫中禁提双生的事儿还不是因为白家。
白氏有一对双生公子,案发当日装神弄鬼,吓得皇帝魂都差点没了。
太后示意宫女们赶紧将他们常用的物件搬走,拉着温袅离元晗烁远点,“凤儿别听他胡说八道。”
元晗烁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太后虽对他好,可惜最看重的还是韩家。
*
安京最近人心惶惶,粮价飞涨,皇帝遇刺,每日都有官员被抄家下狱,朝堂动荡,就连茶楼说书先生都谨慎很多,只说才子佳人的故事。
许家上下气氛凝重,许梦丹的计划落空,太子还为了心上人冒险将一个婢女捞出去,自身难保,许梦丹气得闷在闺房里不吃不喝,甚至睡不着觉。
“娘,你真的跟心慈大师买了姻缘符?”她坐在床上撕扯团扇,圆脸略带憔悴。
寝食不安让她失去往日的水灵。
本来按计划,佛诞那日,心慈大师讲完佛法,趁着帝后都在,为皇室后辈点算姻缘,谁知道当时老和尚什么都没提,再后来,三殿下提什么花香茶香的,他一个冷宫的皇子出什么风头!
气死她了!
许夫人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发展,如今别提什么姻缘,皇帝遇刺这样大的事搞不好许家都熬不过这次的劫难,到底是谁出的狠招。
“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
想到这,又生起皇后的气来,若是早早哄得皇帝松口,如今她的丹儿早就是太子妃了。
“胡家和崔家的姑娘真的不是你干的?”许夫人就担心是自家女儿使小性子,暗地里做了傻事。
许梦丹瞪大眼睛:“娘,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去害她们?”
她是讨厌温凤没错,就连温凤的朋友也恨上了,平日里见到都吵几嘴,恨不得她们去死,但是她真的没杀她们。
到底是谁干的?
许夫人没跟她说追随许家的几个官员都被抄了家,自己忧心重重。
“行了,你也不用一天到晚闷在屋里,陪我出门逛逛,你姨母下帖子约了桢玉长公主赏花,也约了我们。”
桢玉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膝下有一独子,宝贝得很,如今及冠都尚未婚配。
若是两家成了姻亲,韩家也不会再支持元晗烁。桢玉长公主的驸马是前太师之子,世代书香,不涉党争,前太师与许夫人的外家有着七拐八弯的关系。
“我不去!”许梦丹就知道去了准没好事。
长公主家的书呆子最是无趣。
“你爹到现在还被你祖父重罚,为了将功折罪想了这个法子,你也别看沈家公子年纪大,他可是太后的亲外孙。”
“太子还是她孙子呢,她除了一个元晗烁,看得上谁……”
“住嘴,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
许夫人气得胸口起伏。这孩子说话越发不经脑子了,这种大不敬的话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一在别的地方说,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
刑部大牢,韩彰躺在草堆上,旁边好酒好菜摆着,韩家顶不住许家的压力,只好同意把他交给刑部。
大理寺是许家的地盘,当然不会到仇家的地盘上去,刑部尚书江恒是个老顽固,虽然不参与争位,私底下却与韩家交好,加上韩家手里有他的把柄,自然不敢对韩家公子如何,只能好生招待,当祖宗一样供着。
唯恐这位韩相的宝贝孙子在牢中出了什么事,每次提审还大费周章做伪装。
牢房光线不错,草堆也是每天都换,但是韩彰无聊得快发毛,迫不得已拿起角落的书册翻看。
书册是元晗烁送进来的,还传了他一句话,传话人一字不漏的传了进来。
“表哥放心,等你把这本书看完就接你出来。”
韩彰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是相信他能做到。他翻书翻了一会儿,眼看就要看到最后一页,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韩公子。”来人是二皇子元希麟。
他摇着折扇,白衣潇洒,风度翩翩,笑容淡然,走在阴暗的牢狱中也如闲庭信步。
“怎么是你?”韩彰与元希麟也是老熟人,“三殿下呢?”
元希麟踢了踢牢门:“本王来接你还不愿意?赶紧出来。”
狱中牢头亲自打开牢门,恭恭敬敬请人出去,“韩公子,您的案子查清了,都是一场误会。”
韩彰摸不着头脑:“真的能出去?不是讹我?”
不见元晗烁,他谁都不信。
“就知道你不信。”元希麟把一封信扔他怀里,“自己看。”
韩彰赶紧接了信,打开看那些熟悉的字体,这才相信自己真的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刑部大牢,韩彰家都没回就跑进皇城,冲进清和宫。
被禁足的日子,元晗烁通常在清和宫书房里看书,这次也不例外。
清和宫的书房建在松柏林间,仿水榭建筑,四面小轩窗,夏日都开着窗,十分凉爽,清冷柏林间点缀着白色的空木花串。清和宫以前是皇子们的夫子所居之所,书也是他们留下的,笔记居多,记载了不少皇子评语以及皇子们开蒙所用的字帖。
这些书都快被元晗烁翻烂了。
他手中握着一卷先帝时期一位老夫子的笔记,背靠着窗框坐在窗台上,长腿晃荡,被韩彰气得掀下来。
“小凤凰,今晚备酒席,我要好好招待表哥。”他也不恼,笑嘻嘻地朝庭院里正在种花的人嚷嚷,“酒席备得好我就让你在后院安置小厨房。”
声音亲昵又缱绻。
温袅回头望他的目光也满含深情。
刚闯进来的韩彰迟顿地发现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他们可没半点被囚禁的样子,反而过得像是寻常百姓家那样,不,或许是反过来的,女耕男织。
韩彰不由得伸长脖子看了看书房内,还好,没看到织机,要不然他真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别人假扮的元晗烁。
看着满院生机勃勃,韩彰酸溜溜地想,以后不能随便进清和宫了,这里有了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