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燃烧旺盛,不时炸裂火星的烧烤摊前——
几盘色相味全的烤串上桌,诱/惑地少年撮了下手,逮着一串就开始入口,撸了几个光签子进桶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氛不太对劲。
“怎么不吃,你不饿了?”陆予铮嚼着牛肉串含糊地问。
见对面的女生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面前烤熟的八爪鱼的腿,“吃你的吧。”
“不是,兄弟,你这样我能吃的下去?”说着就伸手过来碰了下赵园的额头,被女生偏头躲过。
陆予铮不禁悻悻收了手,到底指尖还是碰到了目标,随即眉心一颦:“也没发烧啊,你生理期乱掉了?”
“……”
空气凝固两秒,脑蹦儿随之而至。
最后在陆予铮堪称老妈子的碎碎念中,赵园还是勉强吃掉了其中一盘。
然后收拾完便回了医院,与志愿队一同回了科技大学。
预料之中地,今天来接待他们的同学换成了另外一名女生,是李旭的班长,告诉他们李旭生病的消息。随即送了他们各自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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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今天的实践报告写完,同寝室的女生都开始叽叽喳喳地日常吐槽,赵园无心参与,躺在寝室的床上思绪游移。
今天在医院里的那一幕还在脑中回想,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皮肤比起之前令人羡慕的冷白色微微黑去一点,因着N市常年普照的日光而更接近于常人的肤色。身形好像还是原来那般清瘦,却又可能增重了一点。
具体是什么样,想来想去竟还是个模糊的幻影,看不太清。
谁叫她当时也没敢看清呢,见他一眼就迅速转移了视线。
你慌什么呢赵园?千里迢迢跑过来不就是为了见他吗?怎么人到跟前……
想着没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套就出了寝室的门,同寝的女生见状没忍住在后面喊了声:“不是,赵园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回应她的只是女生轻飘飘的“出去一趟。”随即便没了人影。
赵园一路飞奔着下了楼,脑子里因为冲动而被占据的混乱不堪,满脑袋想的都是——“去见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最后却是被一路吹来的风渐渐寻回了理智。科大不大,它只是全国数千高校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所,科大却也不小,它能让同一所学校里想见面的那些人,怎么都重逢不了。
关于那晚N市漂泊疏远的记忆,再想起来,赵园只记得。
当时的风,确实是很寒凉的。
吹的眼泪都快被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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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C医的行程有了变化,他们要去科大对口支援的一个贫困村里,为医疗落后的地区送去物资和技术。
条件自然没有昨天在三医交流时舒服,赵园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和一些便携式充饥的压缩饼干,在科大门口排队上车的时候,又遇见了另一个学校过来的志愿队。
接送车的设计都与众不同,与他们这朴素的蓝色大棉袄相比,对方学生的每一件衣服都布满了艺术的涂鸦。
在这橙一片蓝一片的天地里,显得最为与众不同,那是,央美的学生。
赵园眼睫抬了抬,只轻微往那边扫过一眼,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提步走回自己的位置,拉上卫衣帽子开始补眠。
昨晚的风吹的她脑袋有些疼,这会儿只想好好躺着睡一觉。
迷迷糊糊间路程开始颠簸,赵园的头几次撞上透明窗板,恍惚思绪被迫清醒,迷蒙之际又被陆予铮按了回来,脑袋被她压在肩头。
平生第一次,赵园没再产生抵触的情绪,因为她在少年布料柔软的卫衣上,好像闻到了一丝,属于邓祁的味道。
应该是感冒了吧,自己的幻觉都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赵园在沉睡过去的前一秒想。
车子摇摇晃晃像游乐园里的碰碰车一般,缓慢挪动着到了离目的地最近的站点。
志愿队下了车,一行人开始徒步往山里行进。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盘间小道走起来满是泥泞,陆予铮没走一会儿,裤腿上的壮烈就惨不忍睹。
他没忍住皱了下眉,在原地停下来顿了两秒,就在赵园猜测陆少爷是要原地换鞋还是直接开叨的时候,少年只是冷着表情,在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下,把外套脱了。
“?”赵园不解,满脸问号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这行为的确让人费解,陆予铮难得耐心解释了下:“还不是怪李旭那身板不行,今早上的接待员都是他室友过来顶的班,早上皮蛋粥泼了衣服,找人家借的外套别给弄脏了。”
赵园闻言无情地点评:“有够秀的。”
“不是?意外情况不行,我哪儿知道他们N市的粥烫的跟烤山药似的,那食堂大叔还面不改色地递给我,给我忽悠的……”
“嗯,他欺负老实人。”
陆予铮:“……”
被怼习惯的陆少爷倒也混不在意,脱了外套在泥泞土路上走了一阵后,叫住了赵园:“帮我拿下衣服。”
“我鞋面打滑。”又怕赵园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言来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般,陆予铮抢着在她开口前迅速解释。
赵园睨了他一眼,也没多话,伸手把那件夹克外套接了过来,往前走了两步,才渐渐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柠檬海盐清香。
脚步顿了下。
鼻尖凑近,思绪游移。
回头一把搭上陆予铮的胳膊,问:“给你这衣服的人长什么样?”
“啊?”陆予铮被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话问的原地懵圈,脑子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直直回了句:“你说什么?”
“我问给你送衣服的人长什么样。”赵园难得重复。
倒是陆予铮闻言仍旧不解,不过还是摸了把头发回忆了番,“高高瘦瘦的,长的跟我差不多吧?”
“差不多?”赵园觉得他这个描述太不准确,没忍住又补了句:“你就不能说具体点?”
“具体?”陆予铮闻言挑了下眉,看她:“来,你说说,要我怎么具体?”
“就……那人右边脸上是不是有个梨涡?”
……
虽然到头来也没能从陆予铮那里问出什么话,但赵园还是大抵笃定。
这外套十有八九是邓祁的。
眼神微转了下,指尖轻搭在外套上敲了敲。陆予铮奇怪地瞥了她好几眼,视线在外套和赵园脸上游移转换,到头来还是一脸不解。
问她也不说。
就这么憋着一口气熬到一天的工作结束,志愿队的学生在贫困村的希望小学操场上整队集合,脸上的神色放眼望去皆是疲惫。
这种乏累一直持续到回去的路上,本就精疲力尽又在一路颠簸的大巴车上摇摇晃晃,最后回到科大门口的时候,不少同学都要被累虚脱了。
赵园却像个没事人似地,一下车就直接不见了人影,等陆予铮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园已经向男生宿舍楼的方向跑了过去。
不知怎的,看着女生急促迅捷的身影,陆予铮莫名眉心一跳,之前赵园反常的举止放电影般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震的他思绪一惊。
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赵园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去见一个人。
且是一个分别已久的,一不小心就又找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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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园一下车就凭着记忆往科大男生宿舍楼的方向狂奔,从昨晚那相隔甚远的惊鸿一瞥,到今天堪称铁证的实物外套。
一步步都在向她证明。
邓祁与她都在科大。八成还是李旭的室友,那自己的消息,他多半也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不来见她。
赵园觉得真的需要一个解释了。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记忆停留在拍毕业照时那个梧桐树下牵手的他们,距离现在,又快是半年了。
思绪在游移间飘远,反应过来时腿已经被冻的有些僵硬了,N市的冬天本就寒风凌冽,室内的暖气早就开了,偌大的校园里,除非必要,是很少见人的。
毕竟,没有人愿意在室外接近零下的温度里将自己裹上一层寒冰。
可赵园,到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像个固执的顽石般,再冷的天里,也只想要等一个答案。
一个,也许让天更冷的答案。
不过等之前倒也没再像昨天那样毫无准备,她提前给李旭发了消息。
但不知那边是怎样的情况,对方到现在也没回复。正当赵园准备再次点开对方框看一眼的时候,冻在冷冽空气中的手掌忽然触碰到一个温暖到发烫的热水袋。
赵园一怔,抬头见陆予铮脸色很是不好地睨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拿着,在这外面站着智商都给你冻傻了是吧?”
“谢谢。”语气倒是难得没有平时的拽天拽地。
赵园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在旁人看来,有些冲动,可一遇到关于邓祁的事,她就有些控制不住。
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再见他。
见女生这一脸表情复杂的模样,嘴都冻哆嗦了,还是站在原地挪都不挪一步,也是倔的可以。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值得她这样,那件外套的主人吗?长的也没有比他帅多少吧,值得赵园喜欢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