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伯伯,百思有回信么?”葛鹏一走进院子,就急切地问花盔。
近来,百思的信件越发少的让人心焦,即便有信来,也只寥寥数语,显得很紧迫的感觉。葛鹏和花盔直觉前线似乎在酝酿筹备一场阵势空前浩大的战役。
“没”,花盔手拄拐杖费力站起,皱眉凝望来人一眼,“你也打探不到?”
“是”,葛鹏垂下眼睛,沉口气,“经常接触的骑兵将士口风素来很严,根本问不出什么。”
“花伯伯”,葛鹏神情凝重,下定决心,“我要去前线找百思,如今战事越打越紧,我不放心她。”
“你何时动身?”花盔也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自女儿替父从军后,老父亲真是疼惜不已又愧疚难当,一颗心惴惴难安。
他真怕哪天收到女儿战死或身份败露被砍头的噩耗。花盔暗暗思忖:走一趟也好,最起码可以搞清楚女儿的境况。
【百思,我的好女儿。无论怎样,爹都会与你共进退,同生死。】花盔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
“你们要去前线?”正当葛鹏和花盔商量之际,院内响起一声柔亮的问话。
“敏敏?”葛鹏抬起头,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贺敏没好气地随口反问他。她心里是有气可更多的是担心。写给花百司的信,各个犹如石沉大海,半点回音没有。
贺敏想去花家看看,答应过百司要照顾好他的家人。她不会食言的。
“伯伯,”贺敏走过去扶花盔坐下,继而道:“爹和哥哥也再无家信,我想前线现已戒严,任何人进出不得,你们这时候去根本见不到百司。”
“到时我花重金买通马官,乔装成送马人便能混进去”,葛鹏很有把握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之后呢?”贺敏笑着看他,“你知道百司在哪个阵营,哪个将军麾下吗?”
“咳”,葛鹏眨下眼,轻咳一声道:“百思之前信中提过,她被军中一名尉官刁难,分配去做火头军,那个地方我知道。”
看葛鹏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贺敏忍不住掩嘴嗤嗤笑起来,末了,微微喘口气,道:“那件事早也过去了,你的消息可没我的可靠。”
“百思已经提拔为校官了”,贺敏挑着眉,不无自豪地说,“百司立下不少战功,短短几年里军衔一升再升,我爹他们都很赏识他,看来成为将军指日可待。”
“什么?”葛鹏和花盔睁大眼睛,齐齐望向贺敏,满脸震惊。
“是真的,”贺敏以为他们是不信,郑重地点点头,“我爹之前就在信中说过,不能有假。”
其实,若不是贺敏软磨硬泡地打听,照贺廷玉严谨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向家人透露一点军中的事情。
葛鹏与花盔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贺敏没从他们脸上看到替百司高兴和骄傲的神情,反而是两副欲言又止,心思重重的样子。
莫名其妙!
贺敏心里有点不高兴,旋即起身,横过两人,找百司娘请教手工去了。
如果葛鹏的主意有用,那么她还得加紧绣好准备送给百司的束带。
前线军营
“大姑娘美呀,大姑娘俏呀,大姑娘青纱帐里晃呀晃.....”
“哈哈哈哈......”
一群士兵正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地说说笑笑,每个样子都好不猥琐。让人万万不能把他们与战场上那些不要命奋勇杀敌的勇猛战士联想到一块。
不知内情的人可能被这样的情形所误会,认为他们都是些军中的败类或痞子。
其实,这不过是苦闷疲乏的军人用来缓解压抑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耍耍嘴皮子,闹出点笑声,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大姑娘有多美?”另一堆士兵中有一个探长脖子,不怀好意地笑问:“美的过你们花校尉么?”
“哈哈哈......”,那堆士兵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肯定没有花校尉美”,其中一个士兵忍着笑站起来,开始搔首弄姿,挤着嗓子道,“她有我们花校尉脸白么?她有我们花校尉眉毛长么?她有我们花校尉嘴巴红么?”
一口一个‘我们花校尉......’的那个士兵,越说越来劲了,索性眯起眼,抬起双手从自己细长的脖子,缓缓摸到腰上,妖娆地扭了扭,最后翘着屁股,嘻嘻嘻笑说,“她有我们花校尉高挑么?”
“没有”、“没有”......那堆坐着的士兵一个个哄笑回道。
“这他娘太过分”,刚刚唱黄调的士兵们,霍得都站了起来,板肃着脸,恶狠狠道:“你他娘的再敢说一句试试?”
“怎么?想干嘛?”那堆士兵也全都呼啦一下,弹了起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无法相信,刚刚还没个正形的士兵,刹那间全都变了样子。
铁铸一般的脸,凶神恶煞,鬼见了都怕。钢筋样的手,迅捷握住垂挂腰间的夺命刀,眼睛死死盯着彼此,像蓄势待发的饿狼。
只要一声嚎叫,便会猛扑向对方,不撕个浑身碎骨不算完。
“我忍你很久了,”之前唱曲的士兵中,站出来一位身形颀长,体格精瘦的男子,他指着刚才假模假样的男人,开口骂道,“你他娘算是哪根葱,敢挑衅我们老大,给我道歉。”
“对,”,他身后的士兵异口同声附和道,“道歉!”
“道歉?”对面也走来一个毫无惧色的健硕男人,他慢慢逼近,用阴沉的口吻,道,“我的手下从来不道歉,胜者王,败者寇,胜者是不用向败者低头认错的。”
“哼”,精瘦的男子冷笑一下,“你小子有种,咋们校场见。”
“谁不来谁是王八”,健硕的男人毫不在乎,神情傲慢。
“禀元帅,李队长与金队长在校场对战”,士兵进帐跪报道。
“出于何事?”贺廷玉正与校将军官商谈作战计划,闻罢,头也不抬,眼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地问。
“口舌之争”,士兵言简意赅地回元帅的问话。
“荒唐”,贺廷玉似不经意地抬眼瞟了瞟离身边不远的两位军官,手一挥,那士兵便行礼退出。
“你们是怎么管教部下的,嗯?”贺廷玉浓眉紧皱,一脸不耐烦地训斥道,“再有下次,你们也要受罚,下去。”
“是”,两位军官的身子倏地绷紧,抱拳相继退出帐外。
“花校尉,你看这事......”,没等对方话说完,那个花校尉一声未吭,铿锵朝校场走去。
“哎?你这人......”,后面那位军官叹口气,赶紧跟上去。
“住手”,随后赶来的军官,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听到没?”
其中一人听后,手上顿了一下,但见对方没有罢手的意思,便又卯足劲干了上去。
“......”,都没停手,那位军官有点挂不住。
“金寒册你放肆”,他朝着手指的一人,怒吼。
“别打了”,校场打斗的其中一个人,听到长官怒吼着自己的名字,开始心思不定,焦急要结束这场比试。
“咋们无妨日后在比”
“那你就认输道歉”
“还没结束,怎知是我输?”
“那就打到输赢见晓为止”
“你......”
两人边打边讨价还价,比武比的忽上忽下,忽快忽慢,有点好笑。
“打就痛痛快快地打,罗嗦什么?”花校尉在台下大声说道。
“哎,花校尉,”原本出言喝止地军官,走到花校尉身旁,严肃说道,“你怎么能教唆部下武斗呢?”
“高都尉此言差矣,”花校尉微微偏过脸,余光扫过他,淡然一笑,“他们已在打斗,则可说成是我教唆?战场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何不让他们比试完再受罚?”
“这......”
原来台上对战的李队长和金队长,分别是高都尉和花校尉的部下。
两队人马本来相安无事,可自花校尉被贺元帅从火头军调至前锋营后,因作战英勇,屡建奇功,军衔一路高歌猛进。
高都尉想想自己在军中苦熬数十载,到头来竟与个毛头小子平起平坐了。还莫敢想这小子正年轻力壮,还有高超的指挥才能,日后恐怕要越过自己成为他的顶头上司--将军。
真是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眼红,所以高都尉就来事了。他处处提防挤兑花校尉,这种有意的针对行为,被他的部下看在眼里,也为顺上司的心思,那些士兵开始下意识诋毁起花校尉。
就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花校尉的部下与高都尉的士兵,相互嫌弃。
士兵不睦,是军中头等隐患,虽然目前小打小闹,一但把控不住,处理失当,将会引发致命灾难。
贺元帅对此很是头疼,他知道他破格提拔的年轻将领花百司,受到军中很多老资格军官的不满,可不能就因此埋没掉这么好的将才。
贺廷玉明知道花百司受众人排挤,却视而不见,忍而不发,一是为更好淬炼这位年轻人的锐气和心性,二是要再等个机会。
这次战役非同小可,只要花百司再建功绩,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向上国柱举荐,授命他为将军。
校场比武渐出分晓。李队长步步紧逼比,金队长连连后退。花百思双手交抱于胸前,笑眯着眼,等好戏结束。
“好啦,”高都尉心知肚明,不想部下输的太难看,就软言对花校尉劝说道,“再打下去,两败俱伤,何苦哇,事后还要领罚,士兵身体重要,别影响了战斗力。”
“李克,速战速决”,花校尉微微一笑,对台上扬言道 。
“你......”,高都尉见花校尉根本不买账,气咻咻地恨恨道,“小子,来日方长,莫要张狂。”说罢,拂袖而去。
台上传来声嘶力竭拼劲全力的呐喊,不多会,李队长一个潇洒的腾跃转身,剑指金队长面门 。
“道歉”,李克沉声命令,剑尖往前逼近。
“......”,倒地的金队长算条汉子,梗着脖子,闷头不吭声,一副死活任你处置的架势。
“好”,花校尉脚尖一点力,翻身上到台上,伸手扶起金寒册,向他微微颔首,以示尊重,“金队长是条硬汉子,花百司敬重。但我听说金队长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才有这场比武,姑且不论你说了什么,但大丈夫婆婆妈妈有失风度,当以真本事较高下,下次你我共赴战场之时,愿你也有今日的硬气。”
“花校尉~~海涵”,金寒册重重叹口气,抬头望着眼前英武磊落的年轻人,顿感羞愧,起身抱拳拜道: “今日是我挑起事端,责罚应由我一人承担,望花校尉莫要责罚李队长。”
“哈哈,”花校尉拍拍金寒册厚实的肩旁,爽朗大笑,“军中明令,战友对战,必罚。”
“听令,”花校尉收起笑,一脸严肃喝令道,“罚你二人,禁锢一天。”
“领命”。
马场
“夏叔叔,我就见一个人,不会耽误太久,见到说几句话,立马我就出来,绝不会给您惹事”,葛鹏对点数马匹的长官,和颜悦色道,“你就通融通融,我你还不放心嘛,你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你和我父亲亲如手足......”
“好啦好啦”,夏长官被缠的无可奈何,问道:“你到底要见何人呐?”
“花百思,”葛鹏见夏叔叔松口,急忙回道,“就是火头军花百思,牵扯不到什么,你放心。”
“花百司?”夏长官捋着抚须,回想起来,“这个人的名字很耳熟,我想想......”
“哦,”夏长官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不是花校尉呀,他可不是什么火头军,他可是屡建战功被贺元帅破格提拔为校官的年轻人。”
“......”,葛鹏呆楞住了,真如贺敏所说,花百思如今已是军中要员,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人了。
“那个花校尉长什么样?”葛鹏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嗯?......”夏长官缓缓吸吐一口气,慢慢忆起来,“花校尉面白如玉,长眉入鬓,身形硕长,尤其他的眼睛是湖蓝色,听人说他母亲是个胡美人,俊朗归俊朗,就是面相有点阴柔,难怪雌雄不辨,惹来不少非议......”
听到‘湖蓝色眼睛’时,葛鹏就确定花校尉就是花百思,脑袋顿时空白,后面夏长官叽叽咕咕又说了什么,他一但没听进去。
百思呀百思,你如今这般被器重,说好三年退伍归来,怕是我的一厢情愿了。
葛鹏在心里暗暗叫苦 。即便结果不如自己所愿,但葛鹏还是决定走这一趟,当面向百思问清楚,好让花伯伯安心,也能让自己搞清楚状况,好一切再从长计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