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吃了大半个晚上的晚宴终于渐渐落下帷幕。
毕竟不是除夕那天，十二点也不会有什么新鲜乐子。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梅青月终于找到机会能和儿子的好朋友说点体己话。
拉着沈旗说了一通，又拉着彭丹书说了一通。
最后轮到郁雾。
“小郁这么瘦，要多吃点哦。”梅青月吃了点酒，看起来晕乎乎的，但还是很温柔。
“我带他吃了可多了，再吃我们俩都要撑死了。”顾百隅说。
梅青月哼一声，不理他，拉着郁雾的手坐到沙发上，一会儿聊学习，一会儿聊美食，一会儿聊爱好……郁雾也很乖，问什么答什么。
后来梅青月问：“有没有女朋友呀？”
郁雾猝不及防，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百隅，片刻后又飞快收回了视线。
“有喜欢的人。”郁雾模棱两可。
“哎呀，是哪家的姑娘？八中的吗，我看看认不认识，给你牵个线。”梅青月说，“多好的年纪，就该谈个恋爱，你看我家星星，就是脾气太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姑娘愿意要他……”
“妈——”顾百隅塞了一瓣橘子进梅青月嘴里，“你跟郁雾聊这个干嘛啊，八中不允许早恋。人家年级第一呢，你少耽误好学生。”
说完牵起郁雾，“他还有作业没写，人我先带走了。”
梅青月被年轻的记忆攻击，惊恐地问：“过年也要写作业吗？”
“好学生是这样的。”顾百隅仔细给郁雾围上围巾，又给自己胡乱裹上，“走吧小学霸。”
初二大晚上的，寒风呼呼吹。
顾百隅送郁雾回家，明明可以打车，偏偏不，非要一路慢悠悠走回去。他把郁雾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时不时捏几下。
平时觉得很远的路，现在变得格外短。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两个人站在巷子口，没一个想先走。
“那，我先回去了？”顾百隅说。
“嗯，外面冷，你打车吧。”
“知道了。”顾百隅答应着，却一步也没动。
郁雾也没有催他的意思。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眼神里全是彼此，越靠越近……
眼看就要贴上了，突然，郁雾的手机响了起来。
“……”
“……”
顾百隅轻咳一声，挠挠头，又摸摸鼻子。
郁雾眼眸低垂，从兜里摸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对面说了就什么，郁雾眉头微蹙，随后答应了几句，电话便结束了。
“怎么了？谁给你打电话？”顾百隅问。
莫名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幸福，他现在也算是，拥有了追根究底、连一个电话都要知道的权利了。
“一个男生，说叫胡业廷，约我明天在一家西餐厅见面。”
“胡业廷？这不是上次和芷薇一起被抓进小黑屋的男生吗？”顾百隅皱眉，“他突然约你做什么？”
郁雾摇了摇头，“没说。”
胡业廷也是八中的，所以那天一眼就认出了闯进酒吧的郁雾。他为什么会得罪陈轩皓无从得知，毕竟这个人在学校的存在感也不高。
成绩平平、长相平平、性格平平。平日里带着一副眼镜，也不怎么和人交流，集体活动一般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顾百隅本想开口说“我陪你一起去”，临到口了突然顿住，问：“你打算怎么做呢？”
“先去见见吧，可能有事找我。”
“嗯嗯，”顾百隅点头，问：“然后呢？”
然后？
郁雾有点懵。
还有什么没做的吗？
顾百隅：“那我换个问法，如果他不怀好意，对你动手怎么办？”
郁雾：“我和他没仇的。”
“万一呢，就像陈轩皓，有些人的想法咱们永远也猜不到，对不对？”
郁雾思考了一下，“是这样的。”
“所以下一步还需要做什么？”顾百隅指了指自己，眼睛里充满期待，就差把“带上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郁雾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依赖别人，抿唇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求求你了，麻烦死我吧。”顾百隅抱住郁雾，“上次说的保护好自己还记得吗，有时候多找一个人陪你去就是避免受伤的最佳办法。好了，现在跟着我念一遍——”
“我明天要去见胡业廷，你陪我一起去吧。”
郁雾觉得有点不习惯，但还是缓缓开口：“我明天要去见胡业廷，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顾百隅回答。
郁雾呼出一口气。
“虽然说得有点差异，不过我们慢慢来，先学会求助，尤其学会求助我。”顾百隅说，“不过刚才这句话，要是能加个称呼就更好了。”
郁雾看着顾百隅，眨了眨眼睛，“我明天要去见胡业廷，你……能陪我一起去吗？男、男朋友。”
“遵命。”顾百隅秒答。
他凑近郁雾，摸了摸脸颊，“男朋友这个称呼也不错，不过我还想听点别的。”
“……什么别的？”
顾百隅突然坏心眼儿一笑，“老公行不行？”
郁雾瞬间瞪大了眼睛。
顾百隅亲亲他眼角，“行不行？我能听到吗？好学生。”
郁雾支支吾吾半天，脸都烧红了，也没能叫出口。
顾百隅不忍心再逗他，重新把人搂进了怀里。
第二天傍晚，暮色正好。
郁雾如约到了和胡业廷约好的西餐厅。
一进门，就被富丽堂皇的装潢闪瞎了眼，大厅里真人弹奏着优雅的钢琴曲，来往侍应生全是燕尾服。
总之写着一个字：贵。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百隅锐评。
刚说完，就被一个总管训斥了，“那边那个，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后厨帮忙！”
顾百隅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点头哈腰，“好的经理。”
胡业廷约的是一个单独的包间，顾百隅本来想跟进去，然而胡业廷电话里嘱咐郁雾一个人，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只能单独说。
顾大少爷不甘心，索性装扮成服务生溜进去。
“走吧，看看这个胡业廷安的什么心。”顾百隅戴上口罩。
郁雾到包厢的时候，胡业廷已经等在里面了，穿着一身很帅气的大衣，头发还抹了发胶。
看到郁雾的一瞬间，镜片后的眼睛一亮。
郁雾落座，顾百隅则站在一边等着被使唤。
刚见面，双方都不是健谈的，不免有些尴尬。
胡业廷找了话题先开口，“屋子里有点热，你要不要把羽绒服脱了？”
是有点热。
郁雾起身脱衣服，胡业廷很快上来帮忙，还没碰到一片衣角呢，被旁边的侍应生轻轻推开。
“我来吧胡先生，您请坐。”
胡业廷被推开了有点无措，但也没说什么。
脱完衣服，两个人便开始点菜，服务生在一旁尽职尽责，甚至直接就备注好了郁雾忌口的东西，连胡业廷都忍不住夸赞：“之前这里的服务生，质量没这么高的，现在的很不错。”
郁雾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嗯”了一声。
等待的间隙里，郁雾能感受到胡业廷在尽力找话题，但显然，对方并不擅长，郁雾听起来都为他感觉累。
“郁雾，感觉你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尤其是……今天。”胡业廷说的有些羞涩，“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正低着头用手机催菜的顾百隅突然回头，看了胡业廷一眼。
这小子……
顾百隅眯了眯眼。
郁雾盯着胡业廷的头顶看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问：“你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之后，开学还能变回来吗？”
“啊？”胡业廷懵逼，随即干笑几声，“哈哈，能的，我只是做了发胶……”
郁雾点头，“不然会被教导主任扣分。”
顾百隅嘴都要被自己男朋友笑裂了，庆幸自己戴了口罩，不然一定会被投诉态度不端正。
对方一直在寒暄，郁雾只能主动切入核心：“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胡业廷战术性喝水，然后慢慢的，不知从哪里逃出来一个正方体的礼物盒，天蓝色的包装纸，用粉色的丝带扎了一圈，仔细一看，包装纸上还有白色的小爱心图案。
总之，很像班上女孩子送出去的情人礼物。
顾百隅：“……”
胡业廷笑了一下，“郁雾，那天谢谢你带我出来。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你能收下。今天这这顿饭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感谢你。”
说完，双手捧上礼物到郁雾面前，颔首道：“请千万不要拒绝。”
看他这个样子，郁雾已经到嘴边的“不用了”还是没说出口。
他收下了礼物，“谢谢。”
刚送完礼物，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两个人正常的吃饭，胡业廷没有别的举动了，只是单纯找话题和郁雾聊天，偶尔夹个菜，还说希望以后能和郁雾成为朋友的，多多见面。
郁雾安静地吃饭，出于礼貌，胡业廷每一句话都回应了。
胡业廷大受鼓舞，认为这是郁雾释放出的友好信号，便开始打听郁雾的家庭住址，“我下次直接去你家找你玩？或者你来我家？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
“啪！”
一旁的服务生在添水时碰倒了一个杯子，精致的玻璃杯变成了一堆碎片，地面一滩水。
“不好意思。”服务生道歉，但听着没感觉到任何不好意思。
然后他蹲下去捡碎片，结果不小心被碎片扎到了，“嘶”一声。
胡业廷顿时皱眉，不满对方破坏了自己正热烈的性质，正打算斥责，郁雾却在他开口前，蹭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抓住了那个服务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