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又死了?”沈扶满面怒气,冷声问道。
自她入宫,从三皇子,钦天监监正,再到五皇子,都相继做了别人的替死鬼,七皇子与她也险些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如今的王沙,可是在大理寺的狱中,此间上主的手,竟能伸到大庄最公正之地,何其讽刺!
何烨起身退到殿外,他看了眼萧禹后,对沈扶说道:“狱中的王沙确实死了……”
沈扶抬步走向正殿大堂之中,坐在上座后,她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些。
“什么叫狱中的王沙死了?”沈扶看着向自己信步走来的萧禹说道:“难不成殿下……”
沈扶又看向何烨,何烨眼神飘忽,再次转头看向萧禹。
萧禹顶着二人的目光坐在座上,偏头对沈扶说道:“阿扶莫急,我早已让人真正的王沙接出,狱中死的只是个与王沙体型相像的死囚。”
沈扶偏头看向萧禹,萧禹朝她笑了下,对何烨说道:“把王沙从地牢里带出来。”
“是!”何烨立刻起身,走出正殿往后院去了。
沈扶看着何烨消失在拐角后,一脸正色地看着萧禹。
萧禹给沈扶倒了杯茶,放在沈扶手中后,说道:“皇子他们尚且不放在眼中,更何况这等小人物,前些日子各方势力都盯着东宫,我可不要小心行事。未能告知阿扶,还望阿扶恕罪。”
沈扶捧着茶杯,喝下杯中热茶后,点了头道:“嗯,我知晓便罢。”
何烨出去带人,不过片刻便回。
王沙被带进来时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沾着泥土和茅草,他被何烨仍在地上打了半个滚后,连忙爬起身道:“参见殿下,沈大人。”
沈扶看着王沙,王沙脸上除了紧张之外,仿佛还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何烨行礼道:“殿下,那具尸体就是正院停着,可要现下抬进来?”
萧禹看向沈扶,沈扶猜应当是狱中“王沙”的死尸,她抬抬下巴道:“无事,抬进来吧。”
何烨出去抬尸体,东宫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王沙。
王沙腿拖在地上,由着人将他架去一遍,他满脸惊恐地看向沈扶和萧禹,嘴巴张张合合却无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被关了那么久,现下乍见日光,脑子一片混沌,浑身无力,不知所为。
待何烨将尸体带来,王沙又被仍在尸体面前,随着萧禹一声令下,何烨猛得掀开白布,一张满脸是血,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死人突然出现在王沙眼前。
王沙双眼猛得睁大,尖叫着后退摔在地上,“啊——鬼啊——!”
萧禹“啧”的一声,指着王沙道:“按住他!”
“是!”
何烨立刻上前,将王沙的头按在那具尸体的脸侧,任由王沙如何挣扎,尖叫声如何大,何烨都不松手。
在那张脸前,王沙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忽然长抽气一口后,垂头昏了过去。
大殿内安静下来,何烨把王沙扔在地上躺着,萧禹笑了下道:“把尸体盖上吧,把他泼醒。”
“是。”
冬日里的井水刺骨,王沙被泼醒时,狠狠打了个哆嗦。他睁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房梁,反应过来在何处后,王沙一个打滚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沈扶和萧禹连连磕头。
“求殿下饶命,求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鬼迷心窍赌博,想着做官了!求殿下饶命啊……”
“闭嘴!”何烨在旁抓住王沙后脑的头发,王沙瞬间不敢动作,只得缩着脖子看着座上二人。
萧禹指了指尸体问道:“你可知原本该死的人,是谁?”
王沙头不能动,眼睛瞟了几下尸体,闭上眼道:“不知,草民不知,求殿下饶命!”
王沙被吓破了胆,甚至连萧禹说了什么都不知,何烨在旁说道:“若非殿下将你关在东宫地牢,又找了个与你体型相像的死囚犯送去大理寺牢狱,现下躺在这里的人就该是你了!说,你还知道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王沙那浑身上下都是宝的样子,让萧禹不得不认为,此人定还有更多线索。他这等赌徒,重要之物定是留在最后时刻保命用的。
不过萧禹是何人,不用性命吓吓王沙,难不成日后等着他来威胁吗。
“该死的,是我?”王沙僵硬着看向那尸体,那张脸再次给他冲击,他又闭上了眼。
沈扶看着他满面痛苦的样子,说道:“若不是殿下未雨绸缪,你早已死无全尸了。王沙,你手中可还有那黑面人的线索?若有,你便早早交出来,我们可帮你抓到那想害你之人。”
王沙闭眼不言,屋中众人便都等着他。
半晌后,王沙睁眼看着沈扶说道:“我还从那人身上,扯下过一块布料和一个铁牌。”
萧禹挑挑眉,他就知道这赌鬼有所隐瞒,能从那人身上摸出众多东西,而不被人发现,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沈扶听到铁牌二字,便想到那蛇口令牌,她急迫问道:“在何处?”
王沙哑声说道:“在我家里墙角的柜子抽屉里,最下面那个枕头后面有个暗格,暗格里面有个钥匙,拿着钥匙插在卧房门上,转动三圈后,拔出钥匙,屋中方桌会出现一个木盒,那两样东西就在那木盒中。”
“老鼠打洞呢。”萧禹失笑:“何烨,让人去取来。”
何烨行礼道:“是,殿下!”
何烨出去后,王沙缓过神来,往前爬了几步后,猛猛朝着沈扶和萧禹磕头道:“殿下,大人,我知道错了,谢您二位的救命之恩,求您二位原谅!”
不过是因鬼迷心窍而被拉入局的可怜人罢了,未能酿成大错,谈何原谅,沈扶端起茶杯看着外面,不理脚边的哀求。
“别磕了。”萧禹倒是有心思与王沙多说几句,他问道:“我问你,从前你是作何营生的?”
王沙祖宗三代都被萧禹查过了,他哪敢撒谎,“以前祖上做斥候,后来没落了,给响马做探子,到了我这里,彻底沦为平头百姓了。”
“平头百姓可没你这么大本事,敢烧火器营的名册。”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来此一遭,王沙现下最怕萧禹翻旧账,给他定罪,他深知外面有人要他性命,如今怕是只有东宫最安全。
“飞檐走壁,简单的武功你可会?”萧禹问道。
赌徒赌到最后,无外乎偷抢二字。王沙胆小,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就只得去偷,一回生二回熟,他本身那点小功夫越发熟练,偷得最大的一次,是在王府之中。
“回殿下,会!除了宫墙,普通的墙壁皆不在话下,王府我都进去过!殿下您有何事,尽管吩咐草民,草民必定办到!”王沙说着说着忽然痛哭,“但求殿下饶我性命,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殿下……”
萧禹偏头看向沈扶,沈扶笑了下道:“殿下,不如先留他性命,日后或有用处。”
王沙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扶,连忙说道:“谢大人!谢殿下!谢大人……”
“退至这边。”这厢说完话,东宫侍卫上前,拉着王沙跪去了一旁。
案前清净下来,只余二人安静对视,萧禹狭长的眼睛眨了眨,满面卖乖的模样引得沈扶发笑,无端让沈扶又想起了那神寨的小狗儿。
沈扶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萧禹的发顶,萧禹笑开了颜,他抓住沈扶的手,在她的掌心吻了下后,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殿下果真与那小狗儿般。”
萧禹眼睛亮亮,问道:“阿扶看到可欢喜?”
沈扶道:“欢喜得很。”
她不常言这些,偶尔说出的一两句都让萧禹魂动肝颤,萧禹猛地站起身,走到沈扶面前,遮挡住众人的视线,俯下身去吻住了沈扶的唇。他冲动又莽撞,在沈扶面前做这些亲密动作时总像小孩子一般,沈扶捧住萧禹的脸,偏了偏头,微微启唇咬住了萧禹的唇瓣。
如干柴扔进烈火之中,无形的烈火焚烧比屋中火笼还使人发热,然火中又有细微的水声,这点水声又被困在方寸之地,非亲身经历之人不能听。
“阿扶的牙齿比猫儿还利。”
萧禹总是这般,初始之时小心试探,待沈扶接纳之后便霸道之处尽显,非要将人惹得眼尾发红,口喘粗气才肯放开。
沈扶顺过气来,胸膛微微起伏着,她抬头看着萧禹唇峰之处的破皮说道:“殿下活该。”
萧禹笑了笑,又低头含着沈扶的唇瓣厮磨,直到听见身后何烨的声音,萧禹才放手,恋恋不舍地坐回座上。
何烨走进来,将盒子放在二人中间的桌上后,行礼道:“殿下,沈大人,东西已经取回,却如王沙所说,有一块令牌和一角衣料。”
沈扶打开盒子,内里确实有那两样东西,她拿出那块令牌举起,眼神忽然紧缩一下。
这块令牌也是玄铁令牌,但上刻之物,并非是灭沈扶族人的黑面人身上佩戴的蛇口令牌,而是当日在神寨之外,暗杀萧禹的那队人佩戴的龙口令牌。
“殿下!”
沈扶快速回头,却见萧禹正拿着盒子里的衣料细看,面上还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愤怒。
“殿下?”沈扶往前凑了凑道:“殿下认得这块衣料?”
过了几瞬,萧禹才抬头看向沈扶,他眼底带着些红血丝,咬牙说道:“这是前年外邦进贡来的臻泉绸缎,因太过珍贵,独我父皇一人用。唯一赏出去的一匹,是给了我皇叔!”
沈扶呼吸一窒,她脱口而出,“你是说,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