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一个人,不至于走丢就消失,绣夏也说了,她发现敏郎不见之后立即派人去寻了,应当无事。只是这里不是崇州城,不是太守府,不是逍遥阁,这是极乐天。这里的人,这里的花,这里的酒,都不正常。
玉流头疼,不是说了要跟紧人了吗,怎么还是出岔子!她真是高估他了。
罢了,玉流起身:“我也去找吧,找到了就直接走。”
她急着去找人,没发觉对敏郎的担忧压过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隐隐怪异之感。
见玉流也要去,绣夏用眼神询问秦辜幸,得了他的首肯后才恭敬道:“那大人请随我来。”
离开雅间,不知走了几步,绣夏矮身打开一道暗门,走下去后玉流恍然大悟,也难怪敏郎会走丢,原来绣夏带着他去了地下。
这下面布局像地宫一样,没有人带路,玉流自己都不容易分清东南西北。
“秦楼主,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吗?”
“玩呀,这是情趣,”秦辜幸避实就虚,“再说了,我这地下藏着好多好东西,都是我的宝贝,自然要布置得小心。”
玉流:“哦。”并在心里补上后一句:那就是见不得人。
他们继续朝着里面走去,不多时,墙上的烛灯晃了晃,有风吹出,一名身穿彩衣的姑娘从长廊深处跑出来,见到他们,停下:“参见楼主。”
她行了个礼:“那位小郎君已经找到了。”
秦辜幸:“那就太好了,将人叫过来吧。”
姑娘:“但是……”
“嗯,”秦辜幸狐疑道,“但是什么?”
姑娘纠结,往玉流身上落了一眼:“但是他不太好。”
玉流蹙眉:“什么意思?”
半开的房内,敏郎坐在木雕的床上,锦被堆起,一半围住劲瘦的后腰,一半盖住蜷曲的双腿。他满脸通红,眼尾流着清泪,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骨滑落,披落的发丝也凌乱地缠绕在一起,搭在胸口,那处的衣衫早就被扯开,露出染上一层艳红的锁骨。
“放手,姑娘,请、请放手啊!”
“可是这位郎君,你看起来很难受呀。”
“我知道,你们快走,快走啊,啊,不要、不要碰我!”
床边站着的两位姑娘心累地对视,认同了彼此的看法:不让人碰就不让人碰,何必叫成这样,搞得她们居心不良一样,她们明明只是想带他去用凉水压一下心火而已。
廊外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谁的耳畔都是敏郎极力克制又难耐诱人的喘息声。
玉流摸了下耳垂,赞同了那位姑娘的说法,敏郎的确不太好。对此,她问:“秦楼主,你有什么头绪吗?”
秦辜幸讪笑,似乎没料到会搞出这样的局面:“嗯,这,绣夏你有什么头绪吗?……绣夏,绣夏?”
绣夏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和彩衣姐妹退到了十步之外,两个人不仅装聋子,还装哑巴。
秦辜幸:“嘿,你们两个……”
秦辜幸吞吞吐吐的工夫,玉流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压着脾气:“秦楼主,你最好和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辜幸:“嗯……是意外?”
玉流提着声儿:“你说是什么?”
在玉流阴冷的眼神威压下,秦辜幸依然很镇定:“不用急,没事的,相信我。”
他敲敲门框,让里面的两位姑娘出来。他在手下面前还是很有楼主的风范:“咳咳,怎么回事,找重点,长话短说。”
看起来年长些的姑娘道:“那位小郎君闻到了移情香。”
另一位点头,她真觉得这是无妄之灾:“我们其实也不清楚,那时候关着门在调香呢,他不怎么的就进来了。”
玉流打岔:“那你们为什么无事?”
“哦这位客人有所不知——”
秦辜幸:“是大人。”
姑娘立即纠正:“大人有所不知,屋里是燃了香,但只有几只用来试验的兔子在,我俩在隔壁间等着最后的效果。”
这样的话听起来的确是意外……等一下,刚才说实验,什么实验?玉流如鲠在喉:“你们这儿到底是做什么的?”
姑娘们噤声,都没回话。
倒是秦辜幸扬声笑了一下:“哈,做什么的……”
“大人,我说了,我们都有秘密。我有,极乐天也有,”秦辜幸栖身靠近,低头凝视玉流,冷艳开口,“大人还想问吗?”
这是突然变脸的,独属于疯子压迫感。
玉流识趣,与她无关的事不管。她移开眼,将目光放回屋里那位与她有关的人身上:“我当做没听见,然后呢?”
秦辜幸微微笑:“你们继续说。”
姑娘:“然后我们就听见一道很响的重物落地声,吓得半死,还以兔子成精反抗了,出来一看,是有人闯进去了。”
“我们发现后立即给他换了房间,就是吧……他好像体质不太好,那屋子香很少的,他应该也没闻到多少,但是没多久还是这样了。”
玉流点头表示了解了,这移情香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也不必多问:“有解药吗?”
“啊,”姑娘尴尬地挠挠头,“有是有,但是只有半成品,能解香,就是……会有副作用。”
玉流:“什么副作用?”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双双看向秦辜幸,她们可不敢说。秦辜幸选择看头顶,他也不敢说。
玉流换个问法:“那怎么办?”
依然是死一样的沉寂。
“行吧,”玉流放弃了,“不吃解药他会死吗?”
终于有回应了,姑娘摇头:“不会,剂量少,熬几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会有后遗症吗?”
“这得看个人。”
那就是什么都不好说了。
“我知道了,多谢,”玉流觉得自己好累,瞥眼,“秦楼主你很高兴吗?”
秦辜幸自听见玉流问出“怎么办”后就仰头笑得风情万种,这会儿被发现了,立即收敛,轻轻嗓子:“玉大人,事已至此,不如——”
他未说完,玉流已经进了屋,然后,“啪”地关上门。
被门风打了一耳光,秦辜幸眼里的惊讶瞬间变成了兴奋,兴奋又陡然变成了漠然。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敷衍地笑了笑,他最烦给人做嫁衣了。
“玉大人,我在楼上的雅间等着你,”秦辜幸懒懒地转身,回看的眼神冷漠地很,“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要听墙角吗,还不快走!”
玉流静静地贴着门,等着外面的五道脚步声由近及远,才悠哉游哉地走到床头,俯视着浑身发抖的敏郎:“其实我也挺好奇的,男子,还是有心上人的男子,中药后能靠毅力撑多久?”
为心上人守身如玉的小郎君,真的能抵得住催情的迷香吗?
玉流冷如清泉的嗓音,让昏沉的脑袋清明了一瞬。敏郎抠着手心,半月的指甲印留下,钻心的疼痛让他睁开眼。
“大人。”
清澈又柔媚的声音,干净又朦胧的眼神,还有那张似乎摸一摸就能滴出水的脸,真如一朵雨后娇艳的红山茶。若是女子展现出这般的神态,男子估计已经扑上去了吧。
玉流无声笑笑,伸手够来把椅子,坐下,温柔地提议:“实在不行,我替你出去叫人?”
做个善解人意的主人是她最近的小善心。
敏郎热得脑子不好使了,各种感官却都变得更加灵敏。他听见了,知道她向来说到做到,怕她真的出去喊人,身子比嘴巴更快,可是手软腿软,拂不开被褥反被其拉扯,整个人瘫软地摔在地上。
“不、不,”嘴巴跟上了,他说,“不要。”
他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像是快要破碎的霜色白月,勾出她隐藏了许久的深黑淤泥。太好的东西,太好的得不到的东西,总是让她会忍不住想要毁掉。
玉流起身走到敏郎跟前,蹲下,巧笑嫣然:“真的不要吗?我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的,你那心上人也不会知道的。”
她就站在悬崖上,将他推向无尽的欲望深渊。他在一点点下坠,她却冷脸俯瞰,拿着上位者的姿态。
小郎君,你是屈服欲望,还是坚守本心?
“不——我、我会知道,我会介意。”敏郎咬着唇摇头,唇瓣破了,渗出几滴鲜血。
这么倔?
“可你还能撑多久呢?”玉流勾起敏郎的下巴,抹着那几滴血珠涂在他的唇上,更艳了,比点了口脂还要美。
谢遥知说得不错,他的确有那个人的几分影子在……这就太让人厌烦了,玉流眼里闪过嗜血的冲动。
“小郎君,你快着了。”
敏郎粗喘,脸越来越红,真的像是放在火上烧一样,呼出的气很烫,四肢发麻,酥麻地疼,还冒着热烟。一阵阵的热浪盖过,汗如雨下,比刚出浴的美人还要湿润。平日里那双无辜单纯的桃花眼此刻迷离着,红肿的泪花一滴滴地落下来。
指尖碰上他的眼泪和汗水,玉流轻轻笑着:“……也快湿透了。”
她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玉流眸色变深,这是个误打误撞的好机会,不是说在极度的痛苦和欢愉下最能展现人的真面目吗?所以,小郎君,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抚摸着敏郎的下巴,因为体内似火炉,敏郎敏感了太多,玉流一碰,他就止不住地颤抖。
他应该推开她的,可是玉流好冷,好舒服,敏郎闭上被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胆子很大地握住她的手,慢慢往胸口移去。
敏郎确实已经糊涂了,口不择言地唤着人:“大人,大人,玉流,玉流……”
玉流:“嗯?”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玉流抽手,嗯,抽不动,甚至被他越抓越紧。
心头几乎消弭的不安又席卷而来,她的眼皮跳了跳,立即决定敏郎再不松手她就要动粗了,然而下一刻,敏郎毫无预兆地扑过来,四肢紧紧地缠住玉流,让她动不得分毫。
手掌护着玉流的后脑,散开的长发搭在肩上,随着动作,在她的侧脸瞎蹭,灼灼的呼吸吐在她的耳边,浑身的燥热似乎也要从他身上转移到冰冷的玉流身上。
玉流面无表情,甚至只觉得鼻子痒。她忍了忍,撩开身上人盖着后颈的黑发,发尾湿濡,他的确已经不行了。
真没用。
玉流:“起来。”
敏郎:“不要。”
这一声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
玉流有数了。
是了,小狗再可爱,也是兽,逼急了把肉掌里的爪子伸出来,锋利的尖钩抓一下就能伤人。
玉流:“起开,别让我说第三遍。”
敏郎这次回都不回了,更加用力地缠着她,无意识地喃喃:“好舒服,好舒服……”
没想到他敢继续放肆,玉流愣了会儿,继而冷笑。
不对,小狗可不会这么不听话。
这扑身压主不放的劲儿怎么可能是被人驯养的小狗,明明是狼,藏着獠牙收着爪子装狗的狼!
仗着年纪小给她演戏呢!
他的确是狼,是遗弃后被捡走跟着护家的狗一起散养的幼狼。
狼什么样呢,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敏郎舔着唇,因为怕划伤她,即使快被欲望裹挟得丧失理智了,还记得将手指扣进掌心中。而后学着小狗的样子,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玉流的颈窝,楚楚可怜。
小狼说:“大人,请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