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黑暗中，四个人围坐在桌前。三个人由灯光投影构成，一个人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而下首空出来的一个座位，刺目得很。

四人都沉默着，直到那个清瘦的男人开口，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我退出联盟，从此以后，任何事情不必再通知我。”

“肖恩，”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开口道，“我们需要你。”

“但我不需要你们。没办法，你们废物到就算我给你们制造了机会也提供了思路，你们也还是被蝙蝠侠按在地上摩擦。”肖恩冷冷地讥笑道，“我惜命，不想再和傻子共事。”

对面的矮小女孩开口：“那你打算去哪？”

“我和J先生已经坐上了离开哥谭的火车。至于目的地，我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的。”

足够的谨慎。

女人皱了皱眉。显然，事已至此，肖恩并不打算相信任何一个人。这对于他而言是必要的谨慎，但对于外来者联盟而言，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信任，这会直接导致他们的分崩离析。

“哦对了，最后附赠一个免费的建议，不要想着公开蝙蝠侠的身份。”肖恩往后一靠，将自身隐匿进阴影中，“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温梦幽幻不以为然。

回答她的是主位上的女人：“因为这么做相当于直接把蝙蝠侠逼上绝路。我们还远没有做好和走投无路的蝙蝠侠正面对抗的准备，这是在自寻死路。”

“而且，”一旁的小个子女孩补充道，“到时候我们就得面对超人蝙蝠侠、绿箭蝙蝠侠、沙赞蝙蝠侠了，谁知道呢？”

“哦。”温梦幽幻也不知听没听懂，恢复到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她今天格外沉默，这很反常。今晚召开紧急会议的人明明是她，但此时她却几乎不发一言，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多话和性急，只是一直盯着桌子，沉默得像是一尊褪色的塑像。

被女人点到，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我没事。”

“真的吗？”矮小女孩懒懒道，“你看起来可是如丧考妣。”

“你好好说话！”温梦幽幻怒道，“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内讧，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对付蝙蝠侠！”

矮个子女孩不屑道：“肖恩说得没错，只有你这种废物才会拿着这么好的天选玛丽苏剧本都搞不定蝙蝠。”

“那是你不知道他有多离谱！”温梦幽幻拍案而起，怒吼道。

肖恩都计划得那么周全了，还是没能成功击败蝙蝠侠！

她都这么严防死守了，结果斯蒂芬妮还是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她现在心情极度低沉，只恨不得能将蝙蝠侠痛打一顿再逼他承认自己才是罗宾唯一的归宿！

像是看出来温梦幽幻内心的阴郁在涌动，矮个子女孩轻笑起来：“哎呀别急嘛，放心，我会搞定他的。一只蝙蝠而已，我不相信他能比我的爹地更厉害！”

女人皱眉：“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我能想办法联系上蝙蝠，我就可以让他无法拒绝我的任何要求。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呵呵……”

“不够稳妥。”女人严肃道，“你的能力是有限制的，在强大的意志力面前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就像上一次，你并未能让绿灯侠给你做360度螺旋式托马斯接后空翻霹雳舞一样。而蝙蝠侠的意志力不逊于哈尔，若是贸然接触他，而他又抵抗住了你的能力，那么你就会暴露，甚至陷入危险！”

“啧，上次是我没有认真。”女孩随意地挥了挥手，“而且蝙蝠侠的意志力比不上绿灯的，放心吧。”

“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再多等等。局势在变化，不止是超级英雄们，超级反派也在慢慢觉醒。等他们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一定是将枪口指向蝙蝠。到那时，我们再推波助澜，趁虚而入，胜算会比现在大上许多。”

“等等等，你就知道等！更多的原生角色的觉醒都是以我们被抹杀为代价，还是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借蝙蝠侠的手解决掉我们，独自统治这个世界？”女孩尖声道。

温梦幽幻也罕见地和她站到了同一战线：“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哥谭的超级反派大多被我处理掉了，剩下的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回去我就让GCPD想办法通缉布鲁斯·韦恩，冻结他的资产，限制他的行动，利用警力追踪他。我就不信我们搞不定一个连钱都没有的蝙蝠侠！”

女人仍是皱着眉，对于两人的计划不以为然。但她也清楚，他们这个团体一向松散，自己的话更是没有任何约束力。

纵使她经验丰富智慧过人，也拉不住一群脱缰的猪队友。

她叹了口气，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而一旁的肖恩并未表态。他只是低着头，眼中神色晦暗。

女人说得没错，那些超级反派真的在觉醒。自从蝙蝠侠把王坤送回去之后，他的J先生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会试着讲一些无趣又可怖的笑话，露出令他不寒而栗的狂笑，甚至在日常的相处中表现出一瞬间的极端疯狂倾向。

他知道，他的J先生在恢复了。恢复成原本那个反社会的狂人，那个大名鼎鼎、名震哥谭的——

“小丑”。

肖恩紧紧地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悲凉。火车逐渐发动，J先生抹开车窗上的雾气，兴致勃勃地说了个关于雪花和冰锥的笑话。

肖恩装出一个诚恳的被逗笑的表情，掩盖住眼底的异样。

他不明白，只是想和爱人一起幸福地度过余生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呢？

65.

结束会议，温梦幽幻独自坐在房间的黑暗中，久久不动。

突然，她暴起将手中的光学仪器摔在地上。那细瘦的胳膊竟爆发出巨力，将光学仪器摔个粉碎。

她不明白！

凭什么、凭什么她已经对她的小鸟们那么好了，为什么斯蒂芬妮还会站在蝙蝠侠一边，甚至对着她们拔刀相向！

虽说她并不是很喜欢斯蒂芬妮，也不太在乎她，但是芭芭拉和卡珊德拉对于她而言都是很重要的助力，失去了她们对于她而言是很大的损失。

更关键的是，这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危机感。

今天是斯蒂芬妮，明天呢？会不会有一天，迪克、达米安，甚至是她的杰森也离她而去，再次回到蝙蝠侠身边？

凭什么，这不公平！

明明蝙蝠侠对他们不好！他会对他们大打出手，也不够关心他们的生活，甚至不愿意为了他们打破底线杀人！他算是什么父亲，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爱罗宾们！

温梦幽幻一次次地向自己重复着，告诉自己只有她是最爱她的罗宾们的，只有她可以理解他们。可是她心底里仍控制不住地接连浮现出可怕的画面：

迪克站在蝙蝠侠身边，两人举止亲昵默契；

杰森看着她眼神冷冷，警告她不要再提起蝙蝠侠的一切；

提姆对她虽表现礼貌，却浑身写着淡漠疏离；

达米安则对她兵刃相向，刺客的武士刀毫不留情地劈下来……

这些都曾在她的噩梦中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父母，她原本那压抑黯淡的生活……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温梦幽幻眯起眼睛，浑身的暴戾之气压都压不下来。她深信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小鸟们的人，也只有她，能治愈她的小鸟！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虽然短时间内还解决不了蝙蝠侠这个隐患，但至少，她可以让她的小鸟们不要动摇。

66.

夜翼将身上的制服扒拉下来甩到地上，多米诺眼罩随手扔在桌上，而地板上的卡里棍被他踢了一脚，咕噜噜地滚来又滚去。

他在莫名地焦躁。

这种焦躁即使在他套上宽松的衬衫、灌下一大杯冰牛奶之后也没能缓解。

都怪蝙蝠侠。今晚他的一番话完全搅乱了他的心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喉口即将破茧而出，瘙痒难耐。

蝙蝠侠说他信任他；

说他了解他；

说他爱他。

这明明和他的记忆相互冲突，可那一瞬间迪克竟然下意识地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好像他们曾经真的有过一段如此亲密无间的时光，他们彼此信任，彼此依托，彼此爱护。

可这明明和他的记忆对不上……

他记忆中的蝙蝠侠总是否定他的一切想法，古板又专制，还会在自己夜巡受伤后对着他可怕地大吼大叫。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告诉蝙蝠侠，他一定要远走高飞，只要哥谭还一天是蝙蝠侠的城市，他就一天不会踏进哥谭！

这解释不通。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难道自己还能对蝙蝠侠有着深厚到能掀起惊天大浪的眷恋吗？

迪克在一瞬间产生了对自我属性认知的动摇……

这说不通。

当记忆与感情冲突时，他究竟应该相信哪一个？

就在此时，他的窗框被人轻轻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