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前晚。

“他们出价都不高，反正高不过我们，极北漠地的收益顶他们干一两年了，黑蛇打算把他绝大多数的身家都往里砸。”温壹说得很笼统很模糊，总之很敷衍。

“你不砸？”姜薇又想套他话。

“爱抽不抽，抽中拉倒。”温壹说。

姜薇戳戳“不要摆烂啊亲亲，到时候你要是混上帝都认证的战术师了能不能跟他们说说通缉令上多换两张照片。”

“哼。”温壹像是辗转反侧，有什么问题没想通，有点生闷气。

姜薇也生闷气，在烦自己手中还是副废卡牌。

两人坐在处形状极不规则的黑色石头上往墙外看，城墙远处是融化的橘黄色夕阳。

有一瞬间她在恍惚，恍惚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久了。

城下熙熙攘攘，行人如织，像是一切结束后原本的秩序开始重建。

“如果真的成功了，你接下来打算干嘛？”姜薇打破寂静。

“不知道。”温壹低着头。

“又是不知道。”姜薇跳下石头，转过头“那我告诉你吧，你要请我吃饭，我要吃麻辣小龙虾和扇贝粉丝煲！”

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乱七八糟，加上故意往脸上糊的煤灰和脏兮兮的衣服，如同一团蒙了灰却还在蹦蹦跳跳的馒头，唯独那双眼睛，在已经昏睡的夜幕中灿若星辰。

“嗯。”温壹看着她。

他想了想，又说“宋西洲，如果你被抽中签又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替你去。”

姜薇道“那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们两个同时被抽中签怎么办？我到时候连替签都免了，直接逃签！”

温壹苦涩一笑“你知道血色通缉什么概念吗？寻常人逃签，帝都可能就随便抓个人替了，但你要是敢逃，就是直接杀百儆一，反正他们可会转移矛盾了，你逃签那我也逃了算了。”

“那也要他们认得出来才行。”姜薇扬手，手上是温壹那副牌，刚刚摸的。

“咱俩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副牌，究竟什么情况？”

温壹被莫名其妙摸了兜，这次的反应没那么激烈了，他不语，目光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沉落时终于喃喃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其实我有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的记忆总是不太完整的，除了战斗卡牌的规则体系，其余的都像碎片一样，偶尔还会有完全没见过的场景出现，那些记忆像是来自一个没有帝都的世界。”

“这副牌，名为镜像，它的规则也很怪异，像是镜面翻转过后混乱无序的世界，最重要的是，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核心牌，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属于残次品。”

虞蘅：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姜薇：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牧之：沈知意你出来，大家都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等当事人同意，姜薇就将沈知意抽出来塞进了那堆牌里，然后举起来，神色虔诚，像在祭祀。

温壹：你干嘛？羞辱人？

沈知意：恐高，你手别搁城墙边。

无事发生。

“你们俩要放下芥蒂。”姜薇劝说。

温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知意“我现在就想弄死你。”

“苍狼哥，老大说再见不着你人就弄死你。”王时的声音非常合时宜地响起，相当直言不讳，估计真把黑蛇原话搬过来了。

黑蛇对温壹真是爱得深沉，要弄死他这话说了八百遍也没兑现。

姜薇大步流星从王时身边过去的时候顺手揉小狗一样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王时睁着亮亮的眼睛，问她还要不要血蟒枝。

姜薇说谢谢，但那应该叫哥斯拉变种板蓝根。

她刚刚在城根下看到胖子和瘦子了，他俩大摇大摆，看来对于入城就会进入帝都监视范围这件事情已经看得很开了，而且本来就是洗脑式替签教育，被抓去诺曼还是种福气。

同时，看黑仔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有寥寥少数人才能出基地，说明还是担忧有的人会管不住嘴乱来，替签的事不查还好，一查查到底，那个所谓的老大可就倒霉了，未雨绸缪，他几乎不露脸估计也是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层。

姜薇汇报的时候按她从极北漠地业务中分到的提成比例粗略一算，又往上抛了一抛，大致报了个数，表示这就是商队出的最高价了。

胖子跟瘦子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明白了你走吧，但明晚还是得在拍卖场见面。

说实话，黑蛇基本不太可能拿到名额，他也就瞎猫撞死耗子碰碰运气而已，毕竟地下基地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为了哄抬价格，放出的名额少之又少，虽然不可能全国巡游，但每次都神神秘秘，随机出现地点也大多是在鸟不拉屎的地方，交易完成马上了事，这次选了宿傩城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了，至于夜栖一类的帝都直属地，那是一次都没去过。

拍卖行位于城中心，从宿傩富有艺术气息的城市效果来看，以拍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为营生也不足为奇。

整体也是由黑色的石头砌成，有点像是超大型的蒙古包，门口已经云集了不少人，按胖子他们的说法，平时拍卖行也就是个大点的集市，只有在商队流转，淘了不少好货的时候才会有拍卖的业务。

姜薇望着外面挂出来的广告赞叹，上面赫然是极北漠地中淘出来的鹤桂，作为重磅嘉宾参与拍卖，当然是散落的小枝，大枝的都被帝都挑去了，下面的红色小字写着还有更多惊喜，敬请期待。

不像正经拍卖行，流程不算特别严谨，广告页面也做得颇有乡村气息，主打一个灯红酒绿，博人眼球的热闹感。

极北漠地的时间牌阵被打破后原本的异化之地恢复了当年的模样，按理说这断了帝都一部分贡品的来路，但对方竟然没有问责也是够诡异的事情了。

也或许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东西，毕竟诺曼城只是悬浮在无数星球中的其中一个驻点。

在浩瀚的不知道多少被战斗卡牌化为乌有的星球中，人类杳如微粒。

她跟着胖子进去，瘦子扮演的是另一个跟他叫板抬价的角色。

姜薇遮面，眼神冷酷，扮演不出声的高冷老大。

拍卖行查得并不严，有钱就行，主要是验资。

胖子牛逼哄哄地将一张金卡拍在桌上，负责人看了后两眼放光，当即戳了竞拍号码，安排VIP席。

VIP席在二楼，视野位置非常好，正对着拍卖点正中央，还有侍者端来果盘一类的东西，不过颇为粗糙，都是干果一类的东西，中间两个干瘪的橘子就算是唯一的鲜果了。

姜薇尽量往座椅的阴影空隙里缩，因为她看见黑蛇和温壹就在另一个VIP席位上，只是因为是两个隔开的房间，黑蛇坐着的角度不容易看到她。

一楼已经密密坐满了，喧闹阵阵，中间还有服务生穿梭卖力推销一些别的产品。

直到正前方的大红帷幕被徐徐扯开，拍卖台上也出现了笑容可掬的拍卖师，拍卖正式开始。

一开始是些零零散散的小件，胖子光磕干果了，牌都懒得举。

楼下的牌也是举得稀稀拉拉，台上的拍卖师依然情绪稳定，能进拍卖场的即使是最底层也是验过资，手中至少有点闲钱，他仿佛早就预见到这些并不是特别吸引人玩意儿的结局。

直到场内物件明显等级跃升，从C级跃居至A级。

竞价终于开始激烈起来，短短几分钟，从极北漠地中捞出来的小枝鹤桂已经从底价50个银币翻了三倍，在听到拍卖师解释这玩意儿香味历久弥新，甚至有明显强身健体的功效后胖子也饶有兴致地举了两次。

A级品仅有三样，后面还有一样S级，拍完就会进入尾声。

大多都是出自禁地，其中S级被推出的时候几乎赚足了人的眼球。

是条装在四米高玻璃瓶中的人鱼，产地血雾诡海，是在陈渊那儿见过的，作为S级拍品。

此时那足有两米多长的鱼尾飘散，宛如一串串在水中弥散的血滴，展品名称哭泣鮫女。

鮫人落泪成珠，血雾诡海的海水变红之时，是它们的繁育期，雌性鮫人会吃掉雄性鮫人，怒海嚎哭，它们落下的眼泪会变成红宝石，如果在繁育期外也一直以新鲜血肉饲养，那么源源不断，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一旦断食，就会迅速枯化成白骨。

竞价翻了几番，已是天价。

陈渊估计是因为自己那儿要喂肉的活物太多了，养不过来，才会直接将其作为拍品卖掉。

最终，哭泣鮫女被二楼另一间VIP室拍下，拍卖师点头示意，恭喜这位客人，同时告诉现场嘉宾今日拍卖会结束，如有需要，请移步餐厅用餐。

一件件展品开始被打包，准备运往指定地点。

一楼开始作鸟兽散，宾客起身，纷纷离场，服务生开始在其中穿梭打扫现场狼藉，就连红帷幕也再次落下。

二楼房间也陆续关闭，一盏盏灯渐次熄灭。

胖子没有动，姜薇昏昏欲睡。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有服务生轻声道“先生，请移步，终场拍卖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