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窥不尽的雾聚,犹如探不清的谜底。
她早已焚化的心,在绝望中千万次埋葬了自己。
——窥雾
萧楠翊沉在海里,身体周围泛开丝丝缕缕的红。
与茫茫海水相融却不足为奇的红。
涌动在孤寥生命里滚烫炙热的红……
缓缓下沉,仍旧是清浅的蓝,如绸般轻盈,幽深的静谧柔和而持久。
她望着头顶上方的波光散逸,逐渐穿透了深海。
张开双手,任由灼热的光折覆在脸上。
此刻,她正看着陆颜的身影从海平面潜落,朝自己游去……
2007年7月28日 农历五月廿一 诸事不宜
雾城的夏季总是在夜晚时分下雨,远处苍郁而崎岖的山林里传出不知名的鸟叫,浅叹雨夜将至。
泥土夹杂树块和靡草的气味蔓延,缓缓绻入天空中,飘散在雾城各个角落。
“雾新晚间播报,随着每年暑假来临,天气炎热,本台在此期间温馨提醒市民注意防火防暑,恪守公民道德,严禁私自下塘下河游泳……”
电视声在嘈杂中脱颖而出,几个孩童穿梭在小巷各处,闷热得在院子里的老人拿着蒲扇用力扇着风,路过行人匆匆,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大雨何时会到。
轰!
一声炸雷毫无预感劈裂而来,回响声震耳欲聋。
慌张后的沉默总是显得格外安静。
街上的人们都条件反射缩了身子,有几个女孩儿甚至惊叫不已。
整个城市瞬间大雨滂沱,及其迅速猛烈的一颗颗砸下,落在脸上让人感觉倏地一丝生疼冰冷。
一束白炽光出现在了雨夜公路上,摩托车行驶的速度极快,雷声覆盖了引擎的轰鸣,车上的人此时并不在乎耳旁的声响,前方几个弯道过后便是红绿灯,紧接着就是进入市区的隧道。
离市区八公里外的野江山,与街道的热闹繁华显得格格不入,它似沉睡千年的远古巨兽一般深邃而神秘。雷声在山间盘旋,雨愈下愈烈,迫切地敲打在地上,阵阵声响,重复回荡。
十字路口,黄灯闪烁,车上的人加足马力,引擎响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一辆卡车在雨夜中摇晃着,雨刮器因常年使用而发出摩擦声响且有规律地摆动。
“不用出来接我,我车上有伞,你就呆在家别出门,我很快就……”
砰!
没等这人说完话,卡车瞬间撞上物事。
一声尖锐的刹车刺响,荡彻整个十字路口。
巨大的冲击力使摩托车往后方划出了一条弧线,撞击在地面后摩擦出阵阵火花。
“坏了!”
卡车司机怎么也想不到,原本空无一人的路口竟然会突然冲出一辆摩托车,而自己却撞了上去……
卡车司机恍惚着下了车。
“完了……我撞人了……撞人了……”
卡车司机嘴里小声念叨着,哆哆嗦嗦拿着手机颤抖着按下了急救电话。
摩托车的人安静躺在路边,昏黄灯光覆在此地,雨水拍打的回声更称得这个夜晚诡异的安静。
那个人费力地想睁开眼,可止不住的倦意和刺骨的疼痛袭满全身。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血与泪早已浸湿贴在侧脸的发丝与头盔间。
2016年11月15日
雾城市公安局早上接到群众来电,称北郊区江越滩岸边疑似发现人体组织,警方接到电话后立即派出了临近江越滩的行动分局组织了两队小组人员出动此次任务。
前后不到十分钟,三辆警车快速到达了江越滩上方的公路堤坝。
待警方赶到时,岸边上已然围着一群人在看着热闹,更有甚者正在用手机拍摄现场画面。
“各位配合一下,警方办案,闲杂人等请立即离开,谢谢合作!”
几个办案民警驱散着一众看客,另外几个则在离岸边两百米处正在设置警戒线。
“麻烦问一下是谁报的案?”一个带头的警察对着群众问到。
这时一个背着钓鱼背包的老大爷颤抖地举着手:“是……是我,警官,是我报的警……”
—
雾城市刑警局
“萧楠翊!你简直是胡闹!”
一声厉喝传遍整层办公区。
“什么叫 ‘因办案施加压力较大,在与犯罪人员交锋时依旧努力做出理智判断救下人质,并未觉得不妥’,你这叫理智吗?你这是冲动办案!”
雾城市刑警局局长何玉清瞪大双眼,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着桌上的文件夹和面前的始作俑者,一只手来回切换着,不知道是该指着人还是物。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次行动有多危险?犯罪人员手里都是真.木仓.实弹呐!特警队的狙.击手就因为你的一个举动差点误伤了你!”
“现在局里是不是没人管得了你了!啊?是不是要造反啊?”
萧楠翊双手跨在背后,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波澜。
一米七的身高,标准式鹅蛋脸上印着几道打斗后留下的痕迹,柳眉微蹙,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此时满是疲惫,但眼神依然坚毅地目视前方,乌黑浓密的秀发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散发出她整个人的干练气质,衬得身材高挑又健硕。
萧楠翊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紧不慢道:“何局,你没在现场你是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机,楚小姐的颈动脉差点就被歹徒给割破了,我要是再不冲上去,就算狙.击手击倒目标,人不也救不回来了吗……”
她委屈似的瘪了瘪嘴:“再说了,上面就给了三天时间限期破案,我在四十八小时未休息并且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能做到既救人又击毙歹徒的判断已经是极大的正确处理了……”
“你少给我找借口!你呀你呀,你真是……你倒是把人给救了,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要是出了点什么差池,我怎么向你爸交代?要不是看在阿越面子上,我今天真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何玉清因着太热解开了外套的几颗纽扣,叉着腰来回踱步。
这时急迫的敲门声响起,萧楠翊暗自松了口气。
何玉清望了望门口,又瞟了一眼萧楠翊,皱着眉像赶瘟神似的摆了摆手:“出去出去!”
“是!何局!”萧楠翊转过身,便看到张轩朝自己眨了眨眼。
“进来吧,什么事儿。”何玉清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旋开盖子准备饮个茶解解渴。
敲门的正是刑警二组队长,张轩。
“报告何局!接到电话说楚小姐已经平安醒来了,楚老先生说要给救下楚小姐的萧楠翊同志,来局里当面表示感谢送锦旗!”
张轩像是故意想让萧楠翊听到这句话,还特地放大了声音,这下不仅是刚迈出门的萧楠翊听到了,连大半层楼的人都听到张轩说楚老要送锦旗给萧楠翊,这得是多大的荣誉……
何玉清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萧楠翊用鼻腔轻轻哼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到自己办公桌前。
冉涛见萧楠翊坐下后,随即开了一罐椰奶递给了她,低声问道:“副队,何局找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痛骂一顿呗。”萧楠翊叹着气,接下了椰奶踏踏实实灌了几口才觉得畅快。
“连楚老这么威震四方的大人物都说要来警局亲自感谢了!怎么样阿萧,是不是特有面儿?”关亦舒凑了过来,站在萧楠翊的身后为她捏起了肩膀。
萧楠翊重重的吐了口气,像是要把积累的怨气全释放完。
“哎,总算是了了件事,这几天都崩得我神经衰弱了,我得赶紧回家睡觉去,好困啊……”萧楠翊说完这句话就打了个响亮的哈欠,拿起外套和手机就准备起身离开。
“啊,副队你这就走啦?”冉涛挠了挠头。
萧楠翊意味深长的笑着: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功德名利就留给你们啦,我嘛,不适合那种矫情的大场面,留给你们慢慢享受咯……”
“呵,你就吹,知道你不爱搞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吧,不然待会儿等队长出来你想走都走不掉!”关亦舒推着萧楠翊的背边走边说道。
冉涛摇头笑了笑,回到座位上继续敲起了报告。
待到张轩从何玉清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连萧楠翊的人毛都没看到一根。
“老萧呢?”张轩出来见萧楠翊不在,心里顿感不妙,快速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文件,对着关亦舒和冉涛问道。
关亦舒吐了吐舌:“副队已经回去了……”
张轩听到这话立刻拍了拍大腿:“啧!哎呀!这老萧真是……”
随即一位警员急冲冲的走到刑警二组办公区,对着几人郑重其事说道:“张队,江越滩出现重大命案,北郊行动分局来电,让大家准备一下立刻出警!”
张轩听闻点了点头:“好!冉涛,小关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小关马上去通知一下法医组,楼下见。”
“好的队长!”关亦舒应声便跑去了法医检验室。
萧楠翊微阖双眸,坐在后座养神。
“司机师傅,前面路口边停下就好。”
出租车司机说道:“好嘞!十一块四毛,给十一块就成。”
正准备掏出手机扫码,这时张轩到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不都跟你说了我不喜欢那种场合嘛,你们替我周旋周旋……”萧楠翊不耐烦道。
“没跟你说这事儿,江越滩有件案子要出现场,你在哪儿?赶紧来一趟。”
“行,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