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卡卡西轻车熟路地用牙咬住绷带的一端,而后将它绷紧、缠绕,牢牢固定在左侧的小臂上。
同猗窝座的战斗让他更加深入的感受到这方世界的强者水平,高爆发力,高破坏力,甚至对于敌人反应的预判和自愈,都让他无数次地体会到当年与千手纲手为敌的忍者们那憋屈的心情。
炼狱杏寿郎与宇髓天元的认可,灶门炭治郎的称赞,旗木卡卡西都不放在心上,此番前来,最让他满意的却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他似乎可以自主控制住写轮眼的关闭与开启,在战斗时,他无意识的用写轮眼记录下了灶门炭治郎刀如长虹般的情形——
而后在同猗窝座的交手中,分毫不差的将其重现了出来。
“无惨一定看到了。”灶门炭治郎说道,他没有想到旗木卡卡西拥有的是外挂而非天生自带的能力,只欣喜于日之呼吸的传承依旧能够生生不息。
“看到又如何?倘若鬼舞辻无惨一直躲躲藏藏……拥有这样充满希望的后辈,鬼杀队的传承与坚守,也迟早会让他绝望!”
炼狱杏寿郎十分乐观的拍着旗木卡卡西的肩膀。
“旗木少年,方才的战斗中想必你也看到我们战斗的场景了,不知道你想不想学炎之呼吸啊?”
“拜托,炼狱,同为忍者,肯定是我的音之呼吸更容易让他上手啊!”宇髓天元笑斥同僚无耻。
“更何况炭治郎都还没说话!你也好,我也罢,虽是中意这小子的天赋,可日之呼吸的刀术他可是明明白白复刻出来了的!”
“此间事了,我们不如尽快回去吧。”旗木卡卡西笑了笑,没有接茬,而是这样说道。“小樱……我有些担心她。
“是极是极!”
众人兴致高昂的返程,却收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上弦之贰,已被击杀?”
旗木卡卡西从灶门祢豆子怀中接过旗木樱,少年脸色平静,好似并不为这件事而讶异,但灶门炭治郎却看得清楚他青筋毕露的手臂。
“小樱睡的很沉,我没有叫醒她,但是这种状态……”灶门祢豆子垂眸注视着旗木樱,语气担忧。
“让她睡一觉吧。”
旗木卡卡西说道,他摸了摸旗木樱的发顶,突然感觉旗木樱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长大了好,长大了说明她正在吸收那只鬼的力量……
卡卡西胡思乱想着漫无边际的东西,却突然感觉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衣襟。
“……卡卡西?”
他低下头来,却看到旗木樱微微睁开了眼睛,原本澄澈透明的翠色眼眸如今仿佛笼上了一层雾霭。
旗木卡卡西下意识掰开她近乎扣进掌心渗出血液来的五指,将他们轻轻地笼入手中,低声回应道。
“小樱?”
【警告,毒性蔓延程度已达60%,即将启动休眠恢复机制。】
“……卡卡西。”旗木樱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一片混沌昏沉的头脑中闪现出片刻的清明。
灼烧,翻腾,无法言说的难过,难以表露的苦痛,犹如附骨之蛆的恶意蓦然升腾而起,又被一只熟悉的手猛然拉回现实。
“我在,小樱。”卡卡西闭上眼睛,低头抵住旗木樱的手背。
朦胧的视野之中,银发的少年垂下头来,温柔地用前额抵住那只从一开始就莫名冰冷的手,黑色的眼眸中承载了过于复杂的情绪,以至于旗木樱竟无法看透他的喜怒。
“……很抱歉,我来晚了。”
“我有点困,卡卡西。”旗木樱说。“我可能要睡了……”
“睡吧,小樱。”旗木卡卡西对她做下承诺,“我向你保证,不论你何时醒来,我会一直在这。”
【警告…毒性蔓延程度已达80%……】
哎……?
旗木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她注视着旗木卡卡西逐渐变幻的左眼,有点想发出疑惑的声音。
别人给卡卡西的那只眼睛、恢复了?
【……已开启休眠恢复机制,距离休眠结束还有两千零九十六时五十三分二十一秒。】
樱发绿眸的女孩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安稳的沉眠。
灶门炭治郎略微无措地注视着银发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对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炭治郎先生。”旗木卡卡西说道。“关于日之呼吸的事情……我想同您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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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鳞泷锖兔的进言在前,灶门炭治郎与灶门祢豆子兄妹的判断在后,知晓了旗木樱的现状,加之旗木卡卡西战斗时对于呼吸法天才般的学习速度与应用的现实下,产屋敷主宅在战斗结束的当天便对他发出了邀请。
“卡卡西,主公想要见你。”灶门炭治郎对旗木卡卡西坦言道。
“因为很多原因,主宅的位置保密,我们需要让你蒙起眼睛……小樱也一样。”
“我无法接受和小樱分开。”旗木卡卡西开口推辞,“如果前去主宅需要我们分离的话,请代我谢过主公的美意。”
“卡卡西,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请放心,你与小樱一起前去参与柱合会议,是主公特批。”
灶门炭治郎说,他站在旗木卡卡西身前,赤红色的双眸中满是包容与理解。
“我们拥有一致的目标,为此,我们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是你的想法吗?”
面对旗木卡卡西的提问,灶门炭治郎露出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
“这是我们……主公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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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辉利哉,在双亲病逝后坚强抗起产屋敷一族复仇大业的年少家主,同时也是鬼杀队诸人口中的“主公”。
旗木卡卡西注视着比自己还要年少的产屋敷辉利哉,难得产生了几分无措与哑然。
面见自己与小樱的决策,产屋敷辉利哉会面临怎样的压力与反对的声音,旗木卡卡西能够分毫不差的估算,但少年力排众议的举措,再一次刷新了他认知当中,“主公”对整支鬼杀队的掌握程度。
“您兄妹二人的情况我已知晓,与旗木先生的此番见面,更让我确信我们仍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行。”产屋敷辉利哉说道,他将两手叠放在跪坐的腿面上,注视着兄妹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笃定。
“炭治郎先生与祢豆子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克服鬼王的启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您二位的出现在我看来更是鬼舞辻无惨即将步入末路的证明。”
“此前从不曾有脱离掌握的鬼,更不曾有能够吞噬它们的鬼;优秀而强大的剑士接二连三的出现,甚至都触摸到了典籍中记载的传奇境界;失传已久的日之呼吸如今再度现世,在这短短数年之间竟出现了两位使用者……此乃产屋敷之幸,我当向诸位行重礼以示感激。”
在无数劝阻声中,年幼的主公依旧坚定不移的向在场所有人行以大礼,于是空气在此刻凝固,气氛于此时肃穆。
当产屋敷辉利哉说出“拜托诸位了。”之后,众人积攒已久的情绪于无声中达到了顶峰。
“哪怕鬼舞辻无惨躲藏起来,我们依然能找到办法让他无可遁形。”
产屋敷辉利哉示意姐妹取出一物,明媚的阳光下,挺拔植株上盛放着无比绚丽的花朵。
“这是珠世夫人与蝴蝶忍小姐,在对比了祢豆子小姐与其他鬼血液的不同之处,又通过炭治郎先生的比对回忆后锁定的关键之物。”
他环视四周,言语清脆,却掷地有声。
“——蓝色彼岸花,让祢豆子小姐得以不畏惧阳光的缘由,亦是鬼舞辻无惨搜寻已久的关键之物。”
这样危险的东西,居然就放在身边……
旗木卡卡西在以身为饵的产屋敷辉利哉身上,看到了很多小国大名身上都没有的广阔格局与宽大胸襟。
“倘若生逢乱世,以您的才能,必然能做一方雄主。”站在忍者的角度,旗木卡卡西对产屋敷辉利哉做出了这样的赞誉。
产屋敷辉利哉微微摇头,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平静与从容。
“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旗木先生。家父曾想以身诱使恶鬼出洞,却错失良机抱憾而终,我更不会让此番机会错过。”
“可产屋敷一族拥有如此庞大的产业与家臣队伍。”
旗木卡卡西为他口中的果决感到惊愕。
在他所生长的世界里,万人之上的高贵大名绝不会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产屋敷辉利哉的话语无疑是将他们全然碾进了土里。
“不是下属与家臣,人生来便自由,我们并非上下级关系,而是平等独立的个体,每一位鬼杀队剑士,都是我们珍贵的家人。”
产屋敷辉利哉看出了旗木卡卡西的惊愕,但年少的主公却并未指出,而是温和的同他叙述缘由。
“我们因共同的目的凝聚在一起,大家前进的方向也是诸位的意志,而绝非为了满足某个人亦或存在的私欲。至于产屋敷一族积攒的家业……”
黑发黑眼的少年抬眼,目光中是绝无可能错认的坚定与执着。
“倘若鬼舞辻无惨得以彻底伏诛,即便我族千年积累都在我手上化作尘土,黄泉之下先辈都当为此事拊掌庆贺!”
我大约明白了。
旗木卡卡西下意识摸了摸旗木樱的头,心中却为自己所听到的言论而为之震动。
我大约明白了,小樱,眼前这群人啊……
和我们忍者一样,都是被压迫至极限后出现的……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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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辉利哉在柱合会议上认同了旗木兄妹的同伴身份,于是鬼杀队之中的一切资源与情报悉数对旗木卡卡西敞开了怀抱,原本伤痕累累的白牙也被锻刀村的刀匠接手修复。
历史卷宗与古籍流水一般从卡卡西的眼前翻过,无数人与恶鬼的血泪抗争如同长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徐徐铺出。
继国缘一,这个好像被特意隐去的名字被旗木卡卡西所注意,与之相伴的继国严胜同时映入他的视野之中。银发的少年忍者按住卷宗,回忆起鬼杀队记载里关于杳无踪迹的上弦之壹似乎手持太刀的记载,内心似有明悟。
传奇的最强剑士创造了呼吸法,却在手足失踪后在鬼杀队内同样失去了属于他的记录,直到记录他力战恶鬼而死,所战恶鬼的身份却毫无眉目……
旗木卡卡西合上了卷宗。
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晓暗部出身的旗木卡卡西能够从这些东西中明白什么。就像旗木卡卡西也不知道,这群没有丝毫特殊能力的人,究竟能够以肉身创造出多少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旗木卡卡西熟练掌握了全名火之神神乐的日之呼吸法,以为这便是鬼杀队以人力所能抵达的极限后,灶门炭治郎告诉了旗木卡卡西呼吸法更进一步的终极形态:斑纹与赫刀。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一定要将这无望的命运在我们这一代彻底终结。”
“卡卡西,斑纹与赫刀的开启方式我只告诉你一次,但请谨记,在我们的努力迎来结果之前,你不能去轻易尝试。”
红发灼眼的青年横刀身前,旗木卡卡西下意识打开了左眼的写轮眼,记录下灶门炭治郎的一举一动——
速度,力量,即刻反应,身体素质的全方位提升,灼热滚烫犹如真正日轮的刀弧,以及仿佛全知全能一般的要害掌握与预判动作。
是比之普通剑术,要而更加接近于人类朴素理解中“神迹”一般的恐怖技艺。
事毕,灶门炭治郎停下脚步,旗木卡卡西状似无意地拂过左眼,语气轻松。
“原来此前同上弦之叁的战斗之中,炭治郎先生也在藏拙?”
“不是藏拙。”灶门炭治郎无奈地轻笑一声。“是不是在疑惑,既然有这样好的变强办法,为什么大家不想让你提前参悟这一境界?”
青年用指尖轻轻拂过手中日轮刀的刀身,平静的话语却在旗木卡卡西的耳边炸起惊雷。
“因为凡开启斑纹者活不过25岁……这是鬼杀队历史上无数位惊才艳绝的剑士证明出的定律。”
旗木卡卡西在心中回忆复刻灶门炭治郎方才动作的思绪猛地停住了。
只要跨过那一道门槛,原本隐藏在身体之中沉睡的潜能就会如同烈火一般剧烈燃烧出来,与之相对的便是剑士的寿命会作为代价,似烟花一般的短暂——这便是斑纹的力量。
“柱合会议上我所见到的各位剑士,有多少推开了斑纹的大门?”旗木卡卡西敏锐的意识到灶门炭治郎选择在此刻所说这句话,背后定然另有含义。
“是全部。”
被称为日柱的青年平静的给出了回答。
据旗木卡卡西所知,目前年龄卡在25岁的柱级剑士不下三人,而剩下的几位柱级剑士们……即便能尚有余力,恐怕也只是倒计时长短的问题。
他在一瞬间听懂了灶门炭治郎与灶门祢豆子无数次暗中发出的叹息。
柱级剑士是整个斩鬼队伍毋庸置疑的最强战力层,倘若让鬼舞辻无惨拖延时间的阴谋得逞,鬼杀队与他们年幼的主公未来将面临比青黄不接更加可怖的战斗力真空。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所以,选择了你们来进行最后的托孤。
旗木卡卡西抚摸着手上被刀匠修复好后送还的白牙,在原本材料的基础上有技巧的揉杂了用以斩鬼的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却丝毫感受不出与原本重量的改变。
超乎奇迹的锻刀技艺,超乎常理的战斗水平……
以及,超乎寻常的信任。
旗木樱陷入沉眠已有一月有余的时间,身体却依旧停留在三四岁的大小,取而代之的是突然变多的头发,仗着主人不曾清醒,便如植物般肆意生长。
旗木卡卡西编发的技术从磕磕绊绊到如今的日益成熟,如今正坐在床边,为旗木樱再度变长不少的樱发增添新的编发花样。
“他们是在对我们托孤啊,小樱。”
旗木卡卡西细致地为手上的编发工程收尾,言语轻轻。
“甘愿以身为饵布下棋局的主公,怀揣死意而去却想保全主公的剑士,交付于他人手却不愿增添新因果的秘术……”
“我想带你回家,小樱。”
旗木卡卡西说。
“血鬼术如同忍术一般有这样种类繁多的术……鬼王身边,也许也会有涉及时空间的血鬼术。”
少年停住话语,握住旗木樱的手,像此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抵在前额,于是整个和室一时间沉默良久。
少顷,他仿佛从这种动作中汲取了某种力量,于是旗木卡卡西起身,语气从举棋不定逐渐变得从容。
“大约要让他们失望了,不论如何,鬼王鬼舞辻无惨我都非见不可……我答应过你,我们一定会回家去的。”
“托孤这种事,还是他们自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