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季看着那个名字，非常努力地想了几秒，努力失败，他实在记不起来何清清到底长什么样，可他们都说那就是他的女朋友。
实际上，不仅仅17岁的艾星城是个小处男，等他活到25岁就变成了大处男，他依然没有恋爱经验。
卫季叹了一口气，划开接听键，“喂。”
“你今天在干嘛？都没看到你人，也不等我放学，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怎么回事？你想干嘛？”因为生气，女生清脆的声音变的有些尖利，穿透了话筒，艾星城和鱼缸都听到了。
卫季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地掀起眼皮朝艾星城看了一眼。
艾星城毫不理会，他正垂着眼皮研究汽水瓶子上的成分表，好像那几行小字特别值得研究一样。
鱼缸从睫毛缝里一秒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的细微表情，啧啧啧，眼前的一幕简直完美地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耳朵里突然灌满了陌生的女孩儿声音，卫季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了一个“嗯”字。
手机那头的何清清大概是生气了，一句结束语都没有的挂了电话，卫季耳朵旁边的手机屏暗了下去。
他平静地把手机拿下来，丢到了凳子上。
鱼缸歪过去，冲卫季眨了眨眼睛，“女朋友生气了？”
“不知道。”卫季捏着吸管喝汽水。
“嘿？你们学霸谈恋爱可真奇怪，”鱼缸说，“连女朋友生没生气都不知道。”
卫季耸了一下肩膀，不做声。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生气了。”鱼缸说。
“嗯。”卫季喉咙里弄出一声响。
这是什么反应？
班长就是班长啊，要知道生气的女朋友简直就是外星生物，那还不得赶紧回去哄。
可卫季倒好，把女朋友惹生气了还如此冷淡镇定，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不走寻常路的招数。
鱼缸想劝劝他，伸手把凳子上的手机往卫季手边推，“你要不要给她打回去？”
“嗯。”卫季继续抿着吸管喝汽水。
卫季连着的几声“嗯”把鱼缸弄的云里雾里，他又把手机往卫季那边推了推，“哎，你......”
“行了鱼缸，”艾星城打断他的话，“你少管别人闲事。”
像是在给卫季解围，卫季向他投去一个明了的眼神。
这怎么叫管闲事嘛？鱼缸瞪大眼睛正准备反驳艾星城，卫季的手机又响了。
卫季瞥了一眼手机，拿过来接通，“喂，小松哥。”
手机那头的声音不大，旁人听不到，两个人的通话，只能听到卫季单方面的声音。
“你在学校门口了？什么意思？”
“噢噢噢，”卫季换了个手拿手机，“我现在在外面，我马上过来，等我5分钟。”
又举了一会儿电话卫季才按了挂断键，放下手机，冲艾星城抬了一下眉，“我要走了。”
艾星城“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鱼缸举起手摇了摇，笑呵呵地说：“班长拜拜。”
卫季扫了一眼，站起来，抻了抻衣服，双手插进衣兜里，用脚把刚才坐的塑料凳子往里推过去一点，转过身去。
“哎——”艾星城也站了起来，凳子腿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动静，“你等等。”
卫季的背影略顿几秒，但并没有转过来。
艾星城两大步追过去，拦在卫季的身前。
“？？”卫季歪着头，饶有兴趣地垂眼看着他。
“呐，你的，”艾星城从兜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塑料打火机，“给你。”
卫季嘴角往上勾着，伸手接过打火机，“谢了。”也不装进衣兜里，夹在手指间转着玩。
见卫季好像有再聊两句的意思，艾星城眨了一下眼睛，“你抽烟啊？”
“嗯。”卫季看着他。
“你小心点儿，别被老师抓了，”艾星城说，“学霸也不行，抽烟这一块儿学校管的特别严。”
“我知道。”卫季眼尾纹出了一道很浅的笑纹。
“？？”艾星城愣了一下，他以为学霸都是听话的好学生，眼前这位今天一直在颠覆他的某些固有印象，愣怔中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我就不抽烟。”
卫季清了一下嗓子，眼尾的笑纹变深了，“嗯，我知道。”
“蛤？你相信我不抽烟？”其实这话说出来连艾星城自己都不信。
“相信呀。”卫季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以前不抽烟，他讨厌烟味，因为那是李霞身上的味道，麻将馆的味道。
艾星城扯着嘴角，耸了耸肩膀，“切，你相信才是见鬼了。”
卫季轻轻笑了一声，“你讨厌一个人，讨厌她身上的味道，烟味。”
“？？？”艾星城瞳孔震了一下，这件事他跟谁都没有说过，包括馒头和鱼缸，卫季居然随便一猜就对？
他是怎么猜到这一点上去的......
运气，纯属运气，猜的这么准，纯属瞎猫逮到了死耗子。艾星城非常自洽地找到了答案，眼睛里的震惊迅速回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乱扯”。
卫季抿嘴笑了笑，把指间翻飞的打火机丢进了衣兜，“我是不是乱扯你自己心里清楚。”
还没等艾星城听明白这句话，卫季又抓起他的手腕，举起来在两个人之间晃了两下，“记得拿创可贴贴一下，小心伤口发炎。”
被突然抓住手腕这件事弄的艾星城顾不上弄明白卫季之前的话了，他跟卫季可一点儿都不熟啊，卫季对他是不是关心过头了？
他赶紧甩掉卫季的手，把自己受伤的手背到背后，斜了卫季一眼，“你管我。”
“我不管你，”卫季看他一眼，“我就是提醒一下你。”
“嘁。”艾星城嘴角向下瘪了一下，“不必，谢谢。”
卫季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笑，冲他摆摆手，“随便你，我走了。”
“嗯。”艾星城嗯完就转身，没有一丝客气。
卫季歪着脑袋盯着艾星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
他走的快，没多大一会儿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的奥迪。
卫季往这边走的时候，奥迪的车前灯有节奏地闪了两下，跟他打招呼。他赶紧小跑几步，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小松哥，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嘿！”王小松在挂档的同时侧头看了卫季一眼，“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
“应该客气的，你这么辛苦。”卫季拉开安全带，系上。
从来只坐司机位后排的卫季今天坐到了副驾上，王小松半张着嘴想问卫季点什么，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
没什么好问的，少爷嘛，想坐哪里坐哪里。
王小松打了个转向灯，车子顺滑上路，“辛苦个啥，我拿的就是这个辛苦钱......再说了，真不辛苦，这比起我以前......真是强太多了。”
“以前？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卫季问。
“哎呀，”王小松啧啧嘴，“你小孩子就别问了，反正不干好事。”说完故意撸起右边的袖子，胳膊上赫然纹着一个虎头，巨大，盖住了大半条胳膊。
卫季眯起了眼睛，对着那个大虎头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了被纹身遮住的层层叠叠的伤疤。
“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卫季问。
“年轻时候不懂事，打架打的。”王小松答，隔了几秒又说，“你别看我有这些伤，保护你绰绰有余了。”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
“好好好，你不需要。”王小松很照顾卫季的自尊心，哈哈笑了两声。
车子沿着大道往前开，车速偏快，道路两边的霓虹急速地往后，刷出一道道彩色的幻影。
卫季背靠着座椅，摇下一半车窗，看着窗外的夜景，想要挖出更多藏在深处的记忆。
“小卫，”王小松眼睛盯着前挡风玻璃，“你今天跟清清吵架了啊？”
清清？卫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王小松嘴里的清清就是何清清。。
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情况下，提问不失为一种特别合适的应对方式，“你怎么知道？”卫季说。
王小松：“我刚才看她先出来了，直冲冲地往前走，叫她她也不理。”
卫季：“你叫她干嘛。”
王小松：“叫她上车一起回家啊。”
卫季：“没必要。”
王小松：“怎么没必要了呢？你两天天一起回家，今天没必要了？看来你两这个架吵的挺大啊。”
天天？一起？回家？？
卫季对此时接收到的信息完全无法消化，他皱起眉头，曲着手指，轻叩露出来的半截车窗。
车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王小松继续絮叨着，“说实在的，我还挺少看到你们两个闹别扭的。”
“唉......女孩儿本来就难哄,更何况漂亮女孩儿，你摊上事儿啰，卫少爷。”
“那就不哄。”卫季说。
“别嘴硬了。”王小松笑。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子开进了江边的一个高档小区。
小区很大，道路两旁的树木葱茏，浓浓的树冠阴影倾泻下来，把地面染成了墨色。
车子七万八绕，停在了小区最南端的一幢别墅门前。
院子里灯火通明，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别墅里繁复璀璨的灯饰把周边照的更亮，与叠手立在门边的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卫季眯起眼睛，猜测着女人的身份。
王小松停好车后迅速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车门，伸手垫在车门上方，弯腰等着卫季下车，“下车了少爷，你妈又在等你了，别让她等久了。”
卫季舔了一下嘴唇，深吸一口气，长腿跨出车门，抓起书包挎在肩上，朝“家”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