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蛮荒后成为巨人族的新娘》
文/无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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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如火,凤凰金一样的霞光如同羽毛散落在乱石山脉的上空,天幕西边,硕大的云团被烧出瑰丽惊心的红色光芒。
山脉仿佛沉睡的巨蛇,乱石如林,蜿蜒寂静的自东南往西北方向贯穿。
一支兽人小队经过此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黑夜将至,队伍停下,领头的兽人命所有兽人原地休整,今晚在这个地方先度过一宿。
“白——来这儿——”
粗嘎洪亮的一道声音响起。
远远地,只听有人开口,一把清明透亮的嗓子回应:“就来——”
说着,很快看见回应的少年余白。
霞光落在坡道,巨大粗粝的石块泛出夕日的微光。
余白微微喘着气,从石坡下抱着箩筐出现。
微卷略长的黑色头发就要盖过他的耳朵,几乎遮在发梢下的眼睛黑漉漉的,水葡萄一样,露出的下巴光洁细腻,唇色有些浅淡。
他半垂着脸,很少有人能看清他的样子,加上个子和体格比所有兽人,包括雌兽都要小一号,像个发育不良的兽崽。
余白裹在灰扑扑的麻袍里,露出的手腕细瘦苍白。
像余白这样没有丝毫力量的“兽人”在蛮荒大陆里并不受待见,而且他还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亚雌兽”。
这次能跟着队伍出来探集物资,还多亏了阿力帮他争取机会。
毕竟能跟着兽人队伍外出,有处理伤病能力的兽人并不常见。
余白出现,在周围随处休息的雄兽纷纷顿了顿。
这一路只有余白一个亚雌兽随行,但他实在没有存在感,瘦小得可怜,所以队伍里的兽人从来没注意过他。
这会儿还是头一次观察亚雌兽。
观察余白的兽人们,他们头顶上大多保留着兽的特征,长了对鹿角或牛角,又或者是兽耳,体格壮硕,浑身透着股原始的蛮劲。
此刻这群雄兽不约而同地盯了一眼余白露出的手腕,心想:真白啊。
部落里还没见过哪个兽人生得那么白。
打量的眼神又从余白手腕落向他的腰跨,似乎看穿了遮挡的麻布。
也不知道屁/股是不是一样白?
雄兽们咋咋舌,望着余白瘦不伶仃的身板,暗暗摇头或不屑。
这亚雌兽太瘦太弱了,屁/股哪有多少肉,一点都不带劲。
*
余白对周围的眼神熟视无睹,径直走近呼喊他的兽人阿力。
他需要半仰着脸才能迎接对方投来的目光。
阿力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凌乱盖过肩膀的头发,从头发里竖起的褐色尖耳朵抖了抖。
他伸手朝一道方向指去:“白,这个地方适合你今晚休息。”
乱世山脉附近的这一带几乎没有植被覆盖,夜里气温降低,还会起风沙。
余白抱着箩筐朝阿力指示的地方走,里头被天然石壁包围,形成一个隐蔽,且较为窄小的空间,容纳他一个人休息刚刚好。
他抬眸望着站在外面的兽人:“谢谢你,阿力。”
阿力笑了声:“白,你实在太客气了!”
说着,那么大块的一个雄兽忽然有点羞臊:“白,那个……”
阿力支支吾吾,有些扭捏,话还没说完,就见余白放下箩筐。
箩筐里有他这次出行采集到的物资,药草和些许种子。
余白翻了翻,从里面取出叶子包裹的一块东西,递给在站夕阳下眼神微微躲闪的阿力。
“请你吃。”
阿力目光一亮,紧接着搓了搓粗糙的双手,缓缓接过。
“白,你太好了!”
兽人们吃的食物大多粗糙潦草,多为肉食,平时都用火烤或者半生半熟的就这么囫囵吃了。
且兽人不喜食素,若食素菜,只放在水里煮一下,最多洒点咸豆搅拌。
余白用比较常见的粉粉豆,碾碎成粉末后做成现在的面饼,既延缓了保质期,还方便长途携带。
阿力和大部分兽人一样,平日里并不喜欢食素,这对他们来说和嚼草没区别。
可余白用粉粉豆做出来面饼实在太独特了,他在蛮荒大陆从未吃过这样的食物。
阿力腼腆着脸,小心翼翼收好面饼:“白,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余白表示不用。
他放好随行的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烧制得不太平整的小陶碗,一对打火石,除了这些,还带了一把勉强趁手的小石刀,一块兽褥和麻垫子,若干驱蚊药草。
阿力看到他生火,说道:“我去帮你捡点木柴。”
余白放下东西:“我跟你过去。”
他们沿着乱石林寻找可以燃烧的东西。
附近一片荒芜,走了好一阵才捡到几块木头,幸运的是拾取到野兽遗落的粪便。
拾取的粪便已经被晒得很干,可以拿来起火。
余白:“这些足够了。”
返回时,在周围修整进食的兽人多看了几眼阿力,似乎不明白阿力为什么那么热情的帮余白。
大多数雄兽是不会对亚雌兽献殷勤的,比起毫无力量且几乎无法生育的亚雌兽,雄兽更愿意讨好雌兽。
雌兽稀少,雄兽们为此相互挑战争斗的也不是没有。
*
暮色愈发苍茫,周围的石头像野兽的影子。
回到临时休息地,余白生了火,再把囊袋里的部分水倒进碗里烧热。
他拿出另一块叶子包起来的面饼,慢慢吃了几口。
见状,外头蹲在石块上的阿力也打开面饼啃了。
阿力几口就把饼啃得一干二净,扭头一看,只见余白正在拿着陶碗,一下一下吹着飘起的热气,喝水的动作也是慢慢的。
余白太瘦了,小小的,坐在石头上喝水都显得有点可怜。
这会儿他撩起微长微卷的头发,脸很小,眉眼和唇漂亮清秀,就是人安安静静的,看着没什么精神。
夕阳照得周围朦胧,阿力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但眼睛还是有些发直发愣。
很快,热水将余白没什么血色的唇润得泛红,他就着水吃了一半面饼,接着拿出两片晒干的药草根含进嘴里。
阿力呆呆看着,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忽然迎上余白侧脸转来的视线。
余白带着疑惑问:“怎么了?”
阿力恍恍惚惚的,猛地摇头:“没,没啥。”
余白以为阿力还想吃面饼,从吃剩的另一半饼里分出他没咬过的部分,递给对方。
阿力一张黑黝黝的脸热得慌:“白,不用分我,一会儿我过去跟大伙儿吃烤肉。”
又忍不住开口:“白,你就是吃太少了,才这样瘦弱。”
余白弯了弯唇角。
日头就要落尽了,赶了将近半个月的路程,他的身体和精神非常疲累,准备趁早睡觉。
他打开包裹,先拿出一张麻绳编织的小垫子,铺放在还算平整的石块上,接着拿出一张有些薄的兽褥,向阿力示意他准备睡了。
余白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他全部的行李,阿力看他拉起好小的一张褥子盖着肚子,忙转身走远了。
阿力回到火堆旁边,拿起一块烤肉吃,对其他雄兽看轻余白的话充耳不闻。
小队里的兽人很快吃完烤肉,为了不吸引山脉四周野兽群的注意,他们将火都熄了去。
夜里有些冷,强健的雄兽不需要盖东西,阿力想起安安静静躺在草垫上的余白,怎么看都觉得余白十分特别,
余白做的面饼,吃东西的样子和他们不同,连盖的那张小兽褥也不同。
虽然已经洗得很陈旧,可就是比他们用过的兽褥还要干净,没有任何异味,还带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气味。
阿力想,他新结交的这个亚雌兽实在太独特了。
**
头顶星空无垠,夜幕黑沉沉的,半睡半醒的余白并不知道自己在兽人眼底是怎么样的。
恍惚之间,他好像梦到了从前的些许画面。
余白并非蛮荒大陆的土著兽人,而是半年多以前来到了这里。
他生在华国南方边陲的一个小乡村里,身体打娘胎出来时就不太好,十岁那年被诊出骨癌。
父亲在他十一岁的时候离开,母亲和外公艰难地拉扯他长大,期间去过数次医院,本就勉强度日的小家庭愈发拮据窘困。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余白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调养身体。
母亲辗转县城打零工,外公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两人平日挣得的钱几乎都用在他身上。
十八岁那年,他身上的癌细胞还是扩散转移了,医生语重心长地劝他好好考虑。
望着日趋年迈的外公和两鬓早生白发的母亲,余白知道自己的病情拖累了家里太多。
临死之际,他趁着夜色悄悄出走,拖着孱弱的病躯迈入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余白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可当他有了意识再睁眼时,居然发现自己光秃秃地躺在一处河岸边。
正值早春,河边飘浮着绿莹莹的浮萍。有喝水的野兽从他身边经过,丝毫不理睬他。
几个兽人来打水,看他都要死了,也没理会。
余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兽人嫌弃他的话语。
最后,是一名经过的灰羊老兽人救了他。
老兽人把他驮回石屋,每日喂他吃味道极其苦涩的药草。
余白奄奄一息地看着奇怪的老兽人,满心悲观和疲倦,告诉对方不用白费力气,自己迟早都是要死的。
但老兽人依然坚持喂他药草,喂他吃煮熟的蘑菇糊糊。
不知过去多久,浑浑噩噩的余白竟然感觉到这副孱弱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元气。
简陋破旧的石屋里只有老兽人和他,即使余白并不抱着生存的希冀,老兽人仍会定期给他梳理潦草凌乱的头发。
当天气放晴时,还慢慢驮着他到不远的山坡上晒太阳。
两个月前,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破晓之际,老兽人依旧缓慢驮着孱弱的他去山坡上。
*
夜色浓郁,余白在梦中仿佛又看见了沾着水珠的满坡青草,看见第一缕晨光穿破昏暗的云层,慢慢照亮山坡。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灰羊老兽人相处。
对方已经很老了,是个不受欢迎的亚雌兽,可她从始至终都在努力活着,连带着没有放弃捡来的余白。
当雨后的晴光彻底遍布山野,老兽人祥和安静地望着他,随后合起眼睛,隔绝了眼底最后的一抹光亮。
被疾病缠身多年的余白内心早就死寂,可当老兽人安详地在他面前离世时,他依旧难忍悲痛。
余白把老兽人葬在山上,选了一处青草茂盛,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彼时他望着生机盎然的满坡青草,想起老兽人临终前注视自己的眼睛,渐渐有了打算,决定继续活下去。
不管他的身体能支撑多久,能认真地把之后的日子过完,也算没有遗憾了。
想通之后,余白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尽量把身体调理起来。
直到能下地活动行走,看起来稍微像个正常的兽人了,这才托阿力带他出来。
蛮荒的冬季格外漫长难熬,余白要赶在冬季来临前,储备一些可以叫他度过这个冬天的物资。
现代和蛮荒的经历不断交错,余白彻底从梦中清醒。
还是黑夜,天红沉沉的,格外压抑。
他抬手擦拭眼角的一抹湿润,与此同时,隔着石缝朝夜空望去,只见红云暗光纷纷闪动,似有百兽涌来。
骤然间,低矮沉厚的红云夹着光快速涌动,天际卷起黑色风柱,只一瞬间,风暴鸣叫,沙石乱飞。
余白耳膜鼓动,疼得不由呜咽一声。
风啸中似袭来杂乱的野兽呼嚎。
附近的兽人大喊:“不好了,风暴和兽潮来了——”
“大伙儿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