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大陆里杀伤力最强的两种灾害同时出现,余白慌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风暴破坏力极强,所过之地摧枯拉朽。
而兽潮更是凶残霸道,它们倾巢而出,吞噬所见的活物。
他们这支兽人小队伍压根没有抵御的半点能力。
他忍着耳痛,眯起双眼,快速拿起兽褥和草垫遮在身上,紧接着在风沙狂扬的窄小空间里缩起来,抱着脑袋拼命地蹲在石块后。
整个乱石山脉都在震动,簌簌的石子落下,狂风仿佛要把空间撕裂。
此时兽潮过境,呼嚎如鬼,地震山摇。
余白耳目刺痛,心脏狂跳,祈祷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和兽潮快点过境。
这一夜十分混乱,风暴和兽潮直到黎明前才逐渐退散。
狂风隐没时,兽潮的呼嚎也如潮水远去,似乎不曾来过,四周灰蒙蒙的,四处飘浮着沙尘和一股子腥臭气。
余白浑身僵滞,有许多沙尘和碎石落在他背后,索性都被草垫挡开了,他也把头护得很好,唯独胳膊有些划伤。
待感知全部回到身上,他轻轻抖开背后用作保护的兽褥和垫子,把吹倒在角落里的包袱捡起,又将这次收集的物资全部塞回箩筐后。
余白缓了会儿气,他全身颤抖,软着腿脚从窄小的空间里钻了出去。
周围躲藏的兽人也都陆续从角落里爬出来,阿力与其他雄兽汇合完毕,跑来寻他。
“白——”阿力嗓子里进了沙土,连呛几口气,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你没受伤吧?!”
方才风暴那么大,阿力很担心余白被卷跑了。
余白摇头:“没事。”
他休息的地方空间虽小,但胜在牢固。
余白抬眸望去,兽人们渐渐聚起来,身上都有深浅程度不同的伤,相比之下,他胳膊擦破了点皮算不得什么。
经过整合,二十名兽人中,大多数都是表皮擦伤,渗点血对他们而言还能忍忍。
其中三个雄兽被石块砸伤严重,手臂和腿脚无法动弹,更是血流不止。
起了风,黑云逐渐趋散,慢慢露出明亮的天光。
雄兽们围着伤势比较严重的同伴,一时半刻陷入无措。
外出经验比较丰富的雄兽用可以止血的药草替受伤的兽人捂上,依然不见效果。
如果再放任血这样流下去,撑不了几时,三个雄兽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祭司不在,根本没法子处理阿螺他们的伤势。”
“快想个办法啊!”
旁的雄兽默不作声,大概已经默认伤势比较严重的三个兽人必死无疑。
忽然,跟着阿力的兽人开口:“这个亚雌兽能不能给阿螺他们看看?”
兽人们的目光霎时投向几乎被挤在最外围的余白身上。
经过风暴的吹袭,余白浑身狼狈,凌乱的发梢完全盖住眉眼,脸颊被沙尘吹得灰扑扑的。
“他?他那么弱小,哪里能治好阿螺。”
“只有大祭司有这样的本事了。”
阿力面色变了变,干干道:“白当真能看病,上次我阿姆不舒服,就是吃了白给的药草好起来的。”
他瞅着阿螺血流不止的手臂,虽然执意为余白说好话,可语气到底也有点虚。
毕竟阿螺伤势看起来相当严重,或许只有大祭司亲自施药才行。
顶着几道轻视的目光,一直没开口余白从阿力身后安静地站出来。
“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阿力的情况,也许有法子止血。”
余白的外公是乡下的赤脚大夫,村里交通不方便,又多是老人和小孩,所以外公时常给他们处理急症。
大病没办法,日常出现的头疼脑热,身体外伤还是机会救治的。
他自小就在家里养病,闲时会给外公帮忙,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应对一些常见的伤势。
将阿螺围起来的兽人嗤笑,眼神充满怀疑。
阿力扯着嗓子说道:“再耽搁下去,阿螺真没命了!”
于是几个雄兽让开,余白背着箩筐走近,上前检查了一下阿螺的伤口。
阿力跟在一旁,见余白凑近了观察,怕惊扰了他,压着嗓子问:“怎么样啊?”
旁的雄兽面无表情,对眼前格外弱小的亚雌兽摇摇头。
“阿力,以后不要再带这种没什么用的兽人上路了,省得拖累大伙儿。”
余白平静开口:“他流血太多,应该是动脉出了血。”
而且出血部位集中在上肢和左肩膀。
比较常见的外伤用一般的止血法子管用,碰上这种动脉流血比较多的情况,可以用指压止血的法子来试试。
余白把治疗的方式大致和兽人们说了一遍,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明白,倒出水囊里的水稍作清洗。
他道:“开始了。”
说完,先找到阿螺锁骨上窝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手指微微施力往下压,接着按住搏动处向肋骨上压迫。
他用指腹按压阿螺锁骨下,好一会儿过去,对方上肢流血的势头慢慢缓和下来,之后便止住了。
阿力惊道:“阿螺不流血了!”
听到动静的雄兽包围而来,确认阿螺几乎不再流血后,打量余白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
余白还要去看另外两个伤势比较严重的兽人,他把止血消炎的药草递给阿力,嘱咐对方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再把捣烂的药草给阿螺敷上。
剩下两个雄兽的情况和阿螺差不多,都是动脉出血,腿也砸伤了。
余白找到他们伤势范围内的动脉穴位,接着用手指进行按压,另外两个雄兽也都陆续止住了血。
围观的雄兽嚷声:“成了!”
另一头的阿力听到,扬声道:“你们看,我就说白一定有办法的!”
被兽人议论的余白不疾不徐,继续沉浸式忙活。
他用包袱里随身携带的小石杵捣碎药草,给其中一名雄兽包扎。
风暴卷来了太多东西,余白请旁边的兽人捡几根木棍过来,他要给兽人的腿脚做固定。
他的手上沾着血,陈旧的麻袍子也灰扑扑的,可给雄兽敷药的动作轻柔细致,看起来竟有几分圣洁。
旁的兽人挠挠后脑,望着瘦弱却有能力医治族人的亚雌兽,为刚才的蔑视感到些许愧疚,粗嘎的嗓子不自觉夹起了一点。
“阿辛的伤我可以帮忙敷药。”
余白微微偏过视线,点了点头,把石杵里捣碎的药草分了一半给对方。
雄兽接过药草,笨拙地学着余白敷药的动作给另一个雄兽敷上。
临时救治好受伤的兽人后,队伍里其余的兽人开始收拾东西,整合完毕继续带着物资赶路。
日过正午,他们一直往北前行。
面前的地段除了石山,可见接壤的山岭四周覆盖了一片植被。
将入初秋,林木泛着浅淡的黄色。
余白跟着队伍走在后头,他从天亮时就一直忙着救治兽人,又走了一上午,此刻体力逐渐不支,步行的速度慢下,落在末尾。
阿力回头等他,往厚实膀子上拍了拍:“白,我背你。”
余白不想麻烦对方,正准备开口,却见前面的兽人忽然停下。
返回部落的路被滚下的石块挡住了。
侧面的山体遭受风暴席卷后豁出许多坑坑洼洼的口子,一堆接一堆的石头泥土混着树枝堆在周围,形成一片废墟。
领路的雄兽号召还能行动的兽人清出一条容他们行动的道,余白不好意思干坐着等,自发加入清理队伍,捡些木头树枝。
过程,他似乎挖到了什么,拨开一部分湿泥。
余白“呀”地叫了一声,睁大眼睛盯着泥土那张还算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里好像有个兽人……”
离他最近的阿力连忙靠近,三两下挖开表层的湿泥巴,一瞧,倒吸一口冷气。
“还真是!”
被埋在泥土里的兽人显然是个雄兽。
阿力把泥都掏到一边后,皱着眉:“居然是巨人族的兽人,他身上都是血,好像已经没气了。”
那巨人族的兽人浑身布满血和泥,脸部虽然很脏,但依稀能分辨出立体优越的五官轮廓。
余白蹙眉,手指往对方鼻前探了探。
领头的雄兽过来,查探情况后,当即说道:“估计遇到兽潮袭击了,活不成。咱们还要带受伤的族人回去,别管了。”
余白:“……”
他跟着阿力去别的地方清理,刚才领头兽人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要带物资和受伤的同伴回部落,没精力多管闲事。
眼看周围的路就要清理出来了,余白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攥了一下箩筐的麻绳带子,望着远方的天幕发呆。
也许触景生情,余白想起意外来到异世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河边,没有兽人愿意管他的闲事,是路过的灰羊老兽人把他带回去了。
刚才他探那个巨人族兽人的鼻息时,还能感受到一丝非常微弱的气息。
阿力抱着石块往边上扔,见余白呆呆的,担心询问:“白,你怎么啦?”
余白抿了一下唇角,发梢下的双眸轻轻闪烁。
他攥紧肩上的麻绳带子,仿佛下了个决心。
“阿力,我想请你帮个忙。”
仅凭他一个人的力气想带走受伤的巨人族兽人是不可能的。
余白:“我想救那个巨人族。”
又说:“如果救不活,以后找个地把对方埋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