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赞和谢文搭上话的时候是周四,谢文在班里出了名在周五,休息两天后,小组长在周一转走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谢文不知道的事。
宋家具体有多少财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宋赞作为高中生,知道的并不算多。
他只知道在放学时,低下专业造型师为自己打理的头颅,登上价值百万的黑色轿车后排,脚踩着知名奢侈品店定制的小羊羔毛绒地毯,双手怀抱在怀中,云淡风轻地偏过头看着窗外,小组长的身影一映入眼里,就会听见眼力见敏锐的前特种部队出身的司机兼保镖问道:“少爷,您需要我做什么吗?”他再抬抬下巴,用手指尖对准小组长点点窗户,很多事情就会有人替他出面解决。
今晚他会在房间里边预习下一周要学习的内容,边等待好消息传入他的耳内。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佳办法。既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留下证据,也不会耽误自己时间,浪费生命。
高大帅气一米八五,从头到脚一身黑的司机敲开小组长的家门时,“你好,宋家有事找你们当家的聊聊。”
她的父母刚刚下班回家,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看见一张空白支票递到自己面前。作为敲门砖,空白支票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点头哈腰伸出手,正准备拉开门,却在捏住支票时回过神来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天上绝不可能掉馅饼,他们连小康家庭都算不上,哪可能和大名鼎鼎的宋家扯上关联?
“希望这笔钱能赞助同学去国外深造,未来贡献出更大的力量。”司机的脸上就像套了个硬壳,说话时脸色丝毫未变。他一手扣住门边,伸脚卡死缝隙,生怕人反悔;另一手暗暗压住支票,拿出宁可撕废,也不能让对方白白抢走的气势,狠狠压住父母一头。
父母听到“出国深造”四个字,下意识地把门合上。司机卡住门缝的脚吃痛,但面上还是绷得很紧,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不请客人进门坐坐吗?”父母见没有退路,这才让了位。
听见开门声后便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小组长看见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再发现父母警惕但点头哈腰的态度,也明白来的是个大人物。她远远地向司机点头示意,打过招呼后就在厨房忙活,把端上桌的菜一盘盘撤回保温台上。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吃上一顿好饭。
然而司机办事很有效率,先当头给一棒:“你们的孩子在学校惹了事”,再给一颗糖:“我们给出的条件你们很难拒绝,基本上养老无忧,远比你们现在的生活要好”,最后推出合同和支票,签字画押后找律师公证确认,前后用不了半小时。
司机离开小组长家时,小组长一家还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喜悦里,尖叫声快要掀翻屋顶。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暗叹少爷糊涂,为了看个小说弄这么大手笔。昨天白天,他接到保卫处的电话,说宋赞行为异常,对一本本子感兴趣,还拍了很多照片。今天早上送完少爷,他就回电脑上确认内容,看见是小说后,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可怕的内容,现在犯罪低龄化趋势走高,还好少爷是个良民。谁知道晚上就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用的都是少爷的零花钱。他还能提早下班去喝口酒放松一下。只要祈祷没人惹到少爷护着的那位主,叫什么来着……谢文,听起来倒是挺像文笔好的人。
收到“达成”回复后,宋赞合上看了两遍的课本,将暗金色的椅子旋转一百八十度,面向落地窗,看着城市华灯初上的模样,满意地托着腮帮子点点头。他把玩着造价不菲的纯金钢笔,寻思什么时候给谢文发条消息,让她明天出来学习,马上就月考了,这星期不加把劲,很难脱离下位圈,绝不能让学习成了谢文更新的绊脚石!
他把头偏向另一边时,忽然觉得发消息太没诚意,还容易被拒绝。他应该带着礼物去谢文家,安抚下她受伤的心灵,开导思路,不让周五的闹剧在她的心里留下阴影,刷个好印象,在一派和谐的氛围里教人学习。最后,谢文的成绩唰唰提升,写的文更多,他就越有得看,双赢!
问题是,如何毫不突兀地出现在谢文家前?
很明显,贸然上门的话,肯定会被谢文怀疑成坏人,她会更加警惕宋赞。得有这么一个契机,一个绝不会被讨厌,还能顺利出现的契机……思考这回事的时候,宋赞已经穿着衣柜里最便宜的黑色运动服,戴着口罩、眼镜、帽子,出现在谢文生活的小区里了。
这不是彻头彻尾的跟踪狂吗?
年幼的宋赞从小到大被家里保护得很好,从未做过任何违法犯罪之事,他的心灵在瞬间受到了极大冲击,以至于他直接愣在原地,花费短暂的三十秒来接受这个事实——他确实成为了潜在犯罪分子的事实。
当他接受这个事实再重新走起来后,他找到了谢文家所在的单元楼,并在楼下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抬着头观察谢文家的一举一动。有人出来拉窗帘,拉之前还四处看看,好像在放松脖子。
夜间的晚风从窗户进入,吹起白纱窗帘,暖黄色灯光为整个家蒙上了一层氤氲,他的心变得格外平静。正常的三口之家在这个点肯定会吃着香喷喷的晚餐,围在电视机边,了解国家大事,吃着饭,时不时再抱怨两句生活中的不如意,感受家庭作为港湾给予人们安心的力量。不像他,只身一人半夜出走,也没人过问两句。
他在心里酸了好一阵子,准备换个姿势,活络活络经脉,却看见有人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吊儿郎当地哼着小曲从楼道里走出,是刚才那个拉窗帘的人。他还在和人打电话,操着一口方言,大喇喇地说:“对,那个小孩在家,被我捆起来扔一边了,房产证我也偷出来了,明天就能去办公证。要不是你离婚的时候大手大脚忘了这个东西又懒得去补办,哪会这么麻烦?”
宋赞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对方的信息。说方言的人是谢文母亲的哥哥,也就是谢文的大舅,整天不务正业无所事事,靠亲戚们的救助去花天酒地。
这种家务事他肯定没办法插手,何况一间房子,没了就没了,他也买得起,大不了让谢文来自己家住,有他保护着,不愁吃穿,更不愁写文。
对方一转过身,宋赞就冲向单元楼,一路往上走,走到谢文所在单元楼的楼顶,顺着水管和阳台往下爬。还好,谢文家在顶楼,他可以从开着的窗户里直接爬进去。
整个过程非常危险,老旧小区的装修能承载住一个男子高中生,本身就是上天听见他诚心发愿,保佑他成功的事了。他安全落地的时候在后怕,双腿又软又抖,连拍灰的动作都做不出。
进来以后,才开始担忧家里如果有其他人该怎么办。
他抄起阳台上摆着的空花盆,一步步地走入这个陌生的空间。他想过给亲近的人拨通电话,要是出了意外还能有人来救援。但他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保护谢文的秘密成了他的第一决定。
家里果然没有其他人。
他在柜子里发现谢文时,谢文的眼眸里并没有映入他的身影。她好像去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空空的躯壳作为献祭给神灵的材料,在现实苦熬,熬到有人解开她的枷锁,熬到苦尽甘来,她才会从那个世界回神,回到宋赞的怀里。
“醒醒,谢文,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