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学校考试的文文选择翘考跑点，很可能是因为文文的心意变了。

宋赞下意识比较外貌相同的两个文文，她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

书里的文文开朗、好动，想要拯救冤魂和失去家庭关爱的自己。

现在的文文死气沉沉、充满戾气，肯定想毁灭一切：父亲杀人的证据，屋内的冤魂，以及作为主人公的自己。有了昨夜的大火、大怪的证词，宋赞才敢肯定文文现在的动机。

既然现在的文文想毁灭一切，那占领原主人公之位的谢文和宋赞会不会成为她的毁灭对象？

如果文文成了谢文写文路上的障碍，击杀不存在于世的角色犯法吗？

用普通的办法能把不存在于世的角色击杀吗？

一个中午，宋赞就收到了答案——用普通的办法无法杀死文文。

子弹穿过文文的身体射进还冒着白烟的墙里，暗杀者去墙上把有编号的子弹扣下来，迅速且挫败地离开提前清过人的现场。

这一枪虽然没能杀死文文，但给文文和文俊敲响了警钟。

文文错愕地捂着心口，面向子弹飞来的方向露出凶恶的表情。

只有她能看见文俊在子弹来临时替她挡了一枪。她自己都没发现，子弹穿过文俊身躯时，她屏住呼吸，双眼发灰。

上次为她如此拼命的人走了，这次为她拼命的是不存在的人。啊啊……上天有灵的话，为什么只有我的人生过得如此悲惨？

眼见文俊和自己都没事，她才恢复了该有的凶狠，锁定了一旁拍照的侦探。

听过同行当场浇地的悲惨遭遇，这位胆大且更在乎钱的私家侦探成功拍下被锁定的瞬间，立马传给宋赞。他很聪明，提前穿上了纸尿裤，可惜没派上用场，白天的小女孩不足为惧。

凭借这张照片，宋赞正式确定文文会毁灭《永不熄灭的灯》里的所有角色，包括她本人和新加入的宋赞、谢文。

文文的视线穿过空荡的街道落在远处绝尘而去的昂贵黑色轿车上，她不甘地手指抠着墙壁，下撇的嘴角恨不得化为铁锹把人砸进土里。

“妹啊，我们还有其他事。”文俊做了个拍拍她脑袋的动作让她冷静一点。

乱入土豪宋赞的手段太多，对他的重视程度甚至得大过老老实实的谢文，惩治他的主意绝不是立马能想到的。

文文轻轻地啧嘴，为头上没有触感而遗憾，“知道了，下次找机会。”

宋赞乐得如此，有人给他添麻烦，他觉得这是一场必然能解决的、有趣的挑战；给谢文添麻烦，他接下来半个月乃至一辈子都没小说看。

失败而返的宋赞盯着窗外逐渐远去的楼房，城郊的楼房和城里不同，房子更矮、独栋更多。他离开后私家侦探会继续跟着文文深入更为郊区的贫民窟，暗杀者在发现任务目标的瞬间会击毙对方。

其实他没必要在两场考试中间特意跑一趟，但他不想被自己那位眼里只有钱和赚钱的老父亲看穿自己的行踪，这才特意跑出去散散心。

摸着良心说，看见文文被子弹击穿的瞬间，他是心动的。他想过血液会染红文文的衣襟，也想过文文会安然无恙，在扣下扳机前她就像薛定谔的猫，诱惑人做出一种选择。

这种心动更像是一种赌博，赌赢了，《永不熄灭的灯》完结，他当场离开文文，无需参加接下来的考试，提前走入父亲的安排；赌输了，他就回到学校，想个新办法战胜小说里的主人公，接着面对下午的语文考试。

显然，他输了赌博，但事情的发展仍在他的承受范围内——只要系统文俊没有公开表示他会成为文文的队友，并用远高于人类的力量进行干预，他就有很大的胜算。

他永远记得班里所有人都知道文文是谁的昨天，超出人类认知的恐怖力量令他错愕。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遇见过如此邪门的事。

路上司机紧赶慢赶，好学生宋赞才没有崩坏人设压点到校。

旁边的谢文听见上课铃声睁开眼，抓起笔做了三次深呼吸，老老实实答题。

下午这门还考不好，接下来一个月伙食费肯定飞了。

宋赞给的营养液效果拔群，她不仅一点不饿，思路还格外清晰，记性非常好，周末背过的古诗词和宋赞教的答题公式都能想起来。

富豪家的伙食之好，能让她无视还留嘴里的怪异味道天天吃。她从没有一场考试像此时此刻这般充满自信，哪怕她正在面对的是不算她强项的语文。

阅读理解自古以来就是她的绊脚石。身为作家的她很难与出题考官共情，两人的理解可以说截然相反。作家认为笔下的表述已经做到精确的极限，考官却在简单的描述里寻找复杂的内在。

宋赞见她答了三篇文章后，立马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都说一百位读者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当时还没暴露读者身份的宋赞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谢文不理解的原因是读者太少了，能够听见的感想十分单一，一点也不复杂，她精准的描述可以原汁原味地传达给每位读者。

小组长看她不顺眼，把小说手稿传到群里，过度解读为“谢文攀炎附势，把宋赞当做男主角，想在小说世界里成为宋赞的女朋友”是她这一生经历过最复杂的情况。此事压根没有后续，白的还是白的。

而且，谢文忙着生活，忙着创作，很少以读者身份去看别人写的文章。她躲在自我小世界中，连朋友都没有，更不用提阅读理解他人语言的机会，才得到了做阅读理解时无法想象大众理解、成绩不好的恶果。

做完阅读理解，脑袋有些累了，她用笔尾撑着下巴，忽然反思她过去的写作习惯。她太爱拆解一篇文章的结构，寻找对方的写作节奏，记录下看似有意义的独立短句。但文章中的句子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个句子只有在文章中正确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尽情抒发作者的情感。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又是山。在走过无数弯路后，谢文重新看见连绵起伏的广阔山川。

她对这次月考的阅读理解有信心。

作文更不用说了，她的主场，绝对能拉高试卷其他模块的平均值。她投入写作，一气呵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提前交卷，为了活下去，不论在哪个世界，她必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