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家,对方似乎卡着点给他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包,接着是一连串的语音。韩存涯一个一个点开来听。
"先生,你到家了吗?"
"我刚刚吓着了,好没有礼貌啊。"
"都忘了问先生的姓名了,我叫李书良。"
"我妈我妈说这名一点都不适合我。"
"她说起着名字是想让我知书达理,善良有心。"
"我总觉得那个'良'不是善良的'良',是丧尽天的'良'。"
李书良的声音很好听,与韩存涯少年老成的声线不同,是带着肆意的清风的味道。
韩存涯挨个听完这像豌豆射手一样连续输出的语音,忍着笑回复了他,"我到家了。"
"我叫韩存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这条语音只有七秒。
没有十秒,对方的信息弹窗又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方。
"哇塞。韩大哥的声音好好听!"
"还有,这名字,大气!存涯之心,这就很适合做大哥!"李书良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明星一样,激动地声音都打颤,每句话后面加一百个感叹号都不嫌多。
"过奖,"韩存涯被他这一通闹得心情很好,"你那边听着还有风声,还没有到家吗?"
"还没,家离得比较远,又跟那小黑子绕了一通,就彻底走远了。"李书良叹了口气,"我现在还在出租车上,快了快了。"
"好,你注意安全。"韩存涯像是嘱咐弟弟一样关心李书良。
据说正在出租车上的李书良这时坐在山脚下的亭子中,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着谎话。
这个月份天气渐凉,山下的寒风呼呼地吹刮着,像是黑夜派来席卷温暖的掠夺者,把人身上仅剩的温存偷抢的一丝不剩。
亭子旁的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伴随着夜幕,徒然增生一份阴森。
这亭子旁边就是墓地,他的妹妹就安葬在其中。
今天是他妹的生日。
与此同时,屋内的韩存涯脱下大衣,似乎想起了一个在他活动之前被他抛弃的可怜娃儿。
他拿起手机,给陈奕回了电话。
"韩存涯!?你去干甚么啦?"韩存涯还没说话,陈奕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去干架,也不叫我一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陈奕假装生气,"你死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陪葬啊?"
"不用你陪葬,你是我什么人啊。"韩存涯听着他说话,笑了起来,"你给我陪葬,我还嫌弃呢。"
对面安静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类似于小孩子的哭喊:"啊啊啊~行。行,韩存涯,感情淡了是吧?终究还是淡了…"陈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韩存涯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比小孩子还幼稚的撒泼打滚。
他们两个认识时间很长,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平时的相处方式都是你逗逗我,我打趣打趣你,不亦乐乎。
"说吧,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啊?"韩存涯问道。
"合着你一句话都没听啊?"
"情况紧急啊,"韩存涯思索了一下,"是不是你生日快到了?"
"兄弟,还得是你!"陈奕打了个响指,"后天嘛,我办了个生日party,你来吗?"
韩存涯平时工作很忙,就算是陈奕他也不一定能腾得出时间,陈奕的生日会他也不是次次都到场,但是礼物一定会到。所以陈奕才会来问他。
"去。"韩存涯斩钉截铁。
"呦,有时间腾给我了?"陈奕有些意外,没想到韩存涯答应地这么爽快,"你这工作狂,不知道的会不会以为你妻管严啊?hhhhhhhhhhhh……"陈奕开始丧心病狂地大笑。
"你再笑我顺着网线爬过去给你舌头拔了顺带再给你牙掰了。"韩存涯威胁他,"具体什么时候啊?"
"哎呦~,我好怕怕哦!"陈奕不要命也要皮,"下午四点到场,你提前一会儿下班就行了。"
"噢,后天请年假啊。"韩存涯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陈奕今天第二次被同一个人震惊,"请年假"这种话能从韩存涯嘴里说出来,就像让他相信公鸡下蛋,母鸡打鸣,猪飞上树,猫说人话,"你竟然要请年假?稀奇哦。"
"有点累了,休息一下也好。"韩存涯边脱衣服边解释,"我还想去旅个游,回头再说吧。"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你没生病吧?"陈奕担心他,他正常可不会这样。
这一点也是韩存涯能跟他做这么长时间朋友原因。
陈奕表面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是一个细心温柔小暖男。再加上人恰巧长得还不赖,这么多年姑娘们也都是一个一个往上贴。可在陈大少爷眼光太高了,愣是没看上一个。
有时候"凭实力单身",可能也是一种赞美?
"我没病,你才有病。"韩存涯笑道。
"啧,这关心你呢。"陈奕一脸嫌弃地看着手机。
"行吧,你生日我一定到场。"韩存涯向他保证,"不早了,快去睡吧。"韩存涯看了看表,将近十二点,他催着陈奕睡觉。
"你也早点睡,工作狂。"陈奕打着哈欠,"后天来要是看你有黑眼圈,我保证把你摁到我的房间里去睡觉,听到了吗?"陈奕学着韩存涯,有模有样的威胁他。
"听到了,大少爷。"韩存涯敷衍地回答他,"如果你要绑我,我乖乖就范还不行吗,睡了昂。"
"这还差不多。"
韩存涯折腾了一晚上,站在淋浴下边放空,水珠从他的头发上滴落到胸前,在紧实的肌肉上,随着线条滑落。无数的水珠重蹈覆辙,摩肩接踵地从韩存涯身上略过。
这种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在意,放空大脑的冲刷,是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之一。
他喜欢水流从身上划过的细微感觉,喜欢流水的声音可以让自己沉浸,喜欢合适的水温让自己放松,喜欢在水里与外界隔绝,仿佛这样,他就能真正地放下心来,与世界脱离,只存在于他想象的自我的世界里。
只有他自己。
洗完澡,他开始思索给陈奕的礼物。已经有两年没有给陈奕过生日了,都只是给他一堆看起来很贵重的礼物,其实他知道他不应该只是送些陈奕唾手可得的东西。
但陈奕认为,这是韩存涯送的,就格外珍惜。
他想了又想,他这个与世隔绝好久了的人,怎么会送的出像模像样的礼物呢?
他开始犯愁了。
工作上的事情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妥当,但是一牵扯到人际交往,他就开始逃避,想方设法的回避与他人的交流。
看似他身边人满为患,实则就是一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