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一阵失重,身旁人竟忽的将她一把横抱在怀里。
冬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屋内只留下夫妻二人。穆靖南动情地注视着怀中人,他抬手轻抚妻子脸颊,又凑近了亲昵地吻着她的嘴角。
这青天白日,离得实在太近,即使是过去无数次交颈缠绵,阮如安也没学会如何压抑这因着靠近而猛烈跳动的胸膛,她一直将这归结于是太紧张的缘故。
毕竟同有情人谈起真情来,若不够“痴情”,可是极易露馅的。
做戏便要做全套,阮如安垂下螓首,双颊晕染着一抹娇艳的红霞。她轻咬朱唇,纤纤玉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微微颤抖。
她那如水的眸子低垂,长长的睫毛轻颤,似蝶翼般忽闪,掩住了眸中那一抹柔情。偶尔她抬起眼眸,匆匆一瞥穆靖南,便又羞怯地低下头去,连耳根也悄然染上一层嫣红。
这一番欲说还情的姿态,倒是勾得穆靖南心头痒痒的。他又凑过去在那糯软的唇瓣上亲了亲,低声笑道:“又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如此不经逗?”
阮如安心头觉得无语,天可怜见,为了讨夫君喜爱,就算是那生了七八个娃娃的妇人,也要在自家夫君面前拿捏出一番羞涩娇容罢。
心头这样想,该装的还是要装。
她轻轻靠在穆靖南怀里,柔声羞道:“阿南这般取笑我,倒真是弄得我无地自容了。”
“好了。”穆靖南宠溺地勾了勾阮如安鼻尖,将人松开了些,“不逗你了,快些用膳罢,一会子冷了。”
坐在穆靖南腿上,身后是硬邦邦的胸膛,还没有房里的软榻舒服。不用对视,阮如安那通红的面色缓和不少,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又被人搂住腰肢。
“乱动什么?”
听着穆靖南低沉了几分的声线,阮如安暗道不好。她不敢再胡乱动弹,细声细语提醒道:“阿南,我还有身孕呢……”
“想什么呢?”穆靖南将头埋在阮如安颈间,轻嗅着腊梅香气。他轻吻那如玉的耳廓,又腾出一只手夹起一块白花花的豆腐递到她嘴边,“张嘴,我喂你。”
阮如安:“……”
这才多久没见,穆靖南怎么腻歪成这样,虽说他这一番腻歪腻得她心头有数安定了不止一点,可这未免歪得太过了些,压根就没个正形了。
难道就因为她有了身孕?
也是,作为皇帝,穆靖南的子嗣的确是少了些。
原本她以为,穆靖南新纳妃嫔以后,这子嗣也会多起来,可没曾想这厮连后宫妃嫔的宫殿都懒得去。
故而她觉得,穆靖南应当是有洁癖之类的。
所以就只能逮着她一个人薅。
阮如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无奈地张开嘴,咬下半块嫩软的豆腐,细细咀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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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竟吃了快一个时辰。
饭后,穆靖南是要回太极殿批折子的,阮如安则是回了内室正要午憩。
谁知还没眯上半刻,她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阮如安刚想起身,冬儿已推门而入,她面色急切,忧道:“主子,程德妃来了。”
午歇被打搅,阮如安本就不悦,又是不想见的人,她更是蹙着眉,“她来做什么?”
冬儿低声回道:“德妃娘娘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阮如安轻叹口气,“更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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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
程德妃生得清丽婉约,丝毫瞧不出将门之女的英气。她礼数周全福身过后,浅浅笑道:“姐姐有了身孕,本是天大的喜事,妾本不该拿这些事来烦您,可实在于情不忍,也盼着姐姐知晓个真相。”
“哦?”闻言,阮如安自然是好整以暇。她挑眉道:“是什么事,竟能让妹妹忧心成这样。”
“妾不比娘娘,若妾的阿耶戴罪狱中,自然做不得娘娘这般豁然。”程德妃目光一闪,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阮如安面上不显,她攥了攥手心,复又松开,“本宫既为皇后,便应以夫为天,以家国为重。”
冠冕堂皇的大话谁不会说。阮如安顿了顿,她眸光泛着冷意,懒懒睨着程德妃,“本宫倒还羡慕妹妹,既不需担忧孩子们,亦不需操劳宫务,终日得闲呢。”
这是踩在了程德妃的痛处上,她面色先是凝了几分,复又笑道:“姐姐的气量,妾的确是望尘莫及。”
语罢,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绣有“阮”字的香囊,上头是松鹤延年的纹样。
“姐姐可识得这枚香囊?”程德妃捏着帕子,捂嘴笑了笑。她‘贴心’地将那香囊递了前去,好让阮如安看清楚些。
阮如安又岂会不识得这枚香囊,这是去岁父亲五十大寿时,她亲手绣制的寿礼。
但是阿耶素来看重此物,平日里生怕有一星半点的磨损,几乎是从不佩戴,大多都放在书房的檀木盒里。
阮府如今想来已人去楼空,外头的守兵未必会将这差事放在心上,程太尉若想进去拿个东西物件儿,又有什么稀奇的。
程德妃如今拿着这东西前来,多半就是想看着她自乱阵脚的好。
思绪万千时,她佯作慌乱的怔了怔,没再作声,只是抬眼看着程德妃,语气都带了不经意的颤抖,“不知妹妹手中怎会有此物?”
程德妃见阮如安这个模样,便晓得她是信了。
她自满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姐姐,你若自请废后,妹妹我定然会派人将令尊好生护送到流放之地,你的子嗣,我也会视若己出。”
程德妃到底是年轻了几岁,又有程太尉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父亲,自幼耳濡目染,这脾性气度都格外轻浮天稚了些。
阮如安心头正讽刺着,面上也没忘装作满目伤情。
她放软语气,开口道:“妹妹,你也是知道我的,这些年来,我一心念着陛下,早离不开他了,若要我离了陛下,我是活不成了,更也是断然不能够的。”
阮如安是装腔作势的老手了,原先做皇子妃时,她的对手可都是彼时才名远扬又机关算尽的人物,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会子,是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的,可瞧瞧如今……
这长安城里头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如今贵胄人家养出来的女郎都如此蠢笨呢。
这一番“衷肠尽诉”,哄的程德妃是天花乱坠般的胸有成竹。她一边暗地里讽刺阮如安真是个痴情傻子,又一边开口道:“姐姐,你且放心,妹妹只要这个皇后之位,更不会沾染陛下半分。”
“往后妹妹我做了皇后,姐姐你可委身做一美人,这般又能得见太子殿下和嘉平殿下,又能让家人平安顺遂,岂不是一箭双雕之举?”
这样荒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阮如安是真不知道程太尉哪里来的信心把程德妃送进宫里来的。
“若我如你所说的这般照做了,你当真能保得我阿耶吗?”阮如安低下头,假装伤心欲绝。她轻咬朱唇,眼中似有泪光。
“姐姐,就算妹妹我做不到,我阿耶在前朝如今是呼风唤雨,几头的事做不成?”程德妃是真被阮如安这样子骗倒了,她听得心花怒放,满心得意。
阮如安暗自冷笑,又柔柔抬眼看着程德妃,语气微微颤抖道:“既如此,待到年后,我便上请陛下,妹妹,你可莫要食言才是呀。”
程德妃见阮如安这般顺从,是彻底得意忘形,毫无防备地说道:“姐姐果然聪慧通透,妹妹定然不会亏待姐姐的。”
语罢,她站起身来,似是想体现出她有多么善解人意一般,她还特意将那香囊“施舍”般的留给阮如安,“姐姐深宫寂寞,这枚香囊,便留给姐姐睹物思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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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程德妃出了坤宁宫,冬儿递来一杯温热的牛乳。她瞧着阮如安手里的香囊,“咦?这不是主子您去岁绣给老爷的寿礼吗?老爷一贯珍藏起来的,怎的在您手头了?”
阮如安并未直接作答。她轻吐一口浊气,缓缓评叹道:“心机浅薄,愚而妄为。”
“我乏了。”饮了几口,阮如安放下那琉璃杯,又接过冬儿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角。她抬目吩咐道:“盯紧些,别再让人搅了我。”
“是。”见自家主子眉间眼角都泛着困意,冬儿没再多言。她轻声应下,将人扶到榻上安顿好,又很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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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阮如安也的确是消耗了太多心力。上了床榻,她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睡,倒让她梦见了阮氏出事前,她得闲回了趟阮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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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雪过天晴。
丞相府位于皇城以北,古朴典雅,气势恢宏。
阮如安带着穆乐宸穆乐容下了撵轿,抬眸便见着自家父亲站在府门前。
阮相鬓边华发已生,身姿却依旧挺拔。他满目和蔼,笑意盎然立于相府前。
既是皇后出行,周遭街道都用明凤金印的绸缎挡了住,皇帝亲赐的御林军镇守于侧,任谁也瞧不进一眼。
且这跟着一道而来的女官又都是阮如安的亲信,其中礼数什么的,自然也不会拿捏得太板硬。
阮如安一袭月白卷云袍,外头裹了赤狐制的裘帔。若不瞧她身后跟着的一众人等,便说是寻常出嫁的女儿家回府看望父亲也不为过的。
阮如安牵着两个冰雕玉砌般的小娃娃,开口道:“容儿宸儿,快见过你们外祖父。”
不等穆乐宸穆乐容兄妹二人张嘴,阮相抢先一步上前抬手作揖道: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嘉平殿下。”
如今,阮如安穆乐宸穆乐容是君,阮相是臣,他从来小心谨慎,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栽跟头。
“父亲,咱们先移步府内吧?”阮如安也明白自家父亲的顾虑。她寻了个借口道:“外头冷,孩子们伤寒才刚好,眼下可不大能受风。”
“也好。”阮相看了看阮如安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神色略有些异样的女使,他半让开身子,坐了个‘请’的手势,“请皇后娘娘和两位殿下先行。”
阮如安点了点头。她侧目对着冬儿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两个孩子迈步进了相府。
这头的冬儿会意,她领着后面十来位女官女使去了东苑的待客厅,又点了五位阮如安亲自培养的女官向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