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爸妈妈名曰吵闹、实为情趣的日常争论里,柳竹忞牵扯肩膀和背部的伤,掀开被子,痛感酷爽过瘾,爬到床尾:“小枫。”
柳枫眠从还有上千道题没刷完的APP里抬眼,冷不防就是个长发束在身前一侧的美人盘腿坐在眼前、仰脸亮晶晶的看,心里默背应激和应激反应的概念及对应系统活动表现,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些。
“寒假想去哪玩,我们串通好。”柳竹忞悄声:“你说过想去雪山?”
柳枫眠记得是自己去年冬天说过的话。雪山风景虽美,但柳竹忞怕冷,自己只提过一嘴,几乎马上就反悔撤回。没想到他居然记着,刚要否认,就见这个矮自己一头、如今又瘦得不像话的Omega比自己兴致更高:“这样,等我回去,跟爸爸撬边。妈妈肯定没问题,我们把爸爸硬拉走,钱都我出。”
“你出?”
“嗯哼,我马上能杀青,片酬全部到账了,得找地方多少花掉点才有动力赚。”光看存款理财的数字往上涨,只进不出,柳竹忞真怕自己变成不思进取只想躺平的咸鱼。得花出去些,不断涨见识,再告诉自己继续去挣更多。
柳俊泽一边跟爱人斗嘴玩,一边竖耳朵听两个儿子要联手把自己拐去大雪山,赶紧停下与沈南幽的battle严正抗议:“这事没门啊!”
柳竹忞反应跟上:“那这样爸爸,是这次小枫放寒假我们去爬雪山,还是下次放暑假我攒局去沙漠徒步,你选一个。”
柳俊泽惊恐道:“容我一问,没有第三选项吗?”我们家什么文化输出,怎么把这俩宝贝疙瘩教成这样的?把我当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不行吗!
“爸爸,山河万里,波澜壮阔,你还有大把年华去征服属于你的世界——”
柳俊泽欣慰于忞忞看上去确实状况不错,都有兴致用播音腔了,搭配段豪迈的BGM能感觉有什么要奔腾崛起,还蛮热血沸腾。
...不是,我要征服世界干什么?我和自己老婆互相征服这么多年还不够忙吗?这俩宝贝闲的没事干一个要征服沙漠一个要征服雪山,真的是对木头疙瘩,尤其小枫个兔崽子,有本事征服想征服的人去,看这副不太聪明的样,怂了吧唧的。
沈南幽这回也没顺着孩子,当然不是替队友考虑:“以后再说,今年把身体养回来要紧,看你遭的这些罪,瘦成什么样子。”
忞忞为了跟偶像一起演戏,对自己一点不手软,体重减到94、5斤,现在又受伤,哪是聊爬雪山的时候。先才在外面问苏安辰的助理,大冬天怎么会有碎片直接扎进皮肉里,却原来是在拍反季的戏,零下一两度的户外,他们穿夏季单衣,口里含冰,已经两三天了。
柳竹忞在这个家被宠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鲜有说出的话接连被爸爸妈妈同时驳回的,有点受打击,最终看向那个绝对会听自己话的人。
柳枫眠根本受不住美人湿漉漉的眼神,低眼躲避继续看手机刷题,想说的话都被老妈抢先讲完,他言简意赅:“不去。”
为的是阿眠想去才提的,既然本人都板着脸态度冷淡,柳竹忞再没话好讲,头还又晕又痛,退出表演状态身上便没什么力气,又慢慢爬回去面朝爸爸妈妈侧身倒下,自己乖乖盖回被子眨眼睛:“困了。”
柳俊泽迅速响应起身,扯一把沈南幽:“哦哦,快好好休息,我们晚上再来看你啊。”
“不是晚上。”柳竹忞伸出根食指摇一摇,“你们都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我又不在这安家,顶多观察一夜,没问题就会出院,还得抓紧时间把剩下镜头拍完,多拖一天大家就都一起耗着,这样不好。”
沈南幽不能接受这种说法,甩了丈夫的手提高声音:“那怎么行,打工上班的还有劳动法保护呢,受伤敢不给养?!”
柳竹忞微笑,软软唤一声,送出句撒娇又央求的:“妈妈——”
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在里面了,仗着家人间真真切切的爱,这招就能好用到令被点到的对方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沈南幽无可奈何叹口气,根本不放心:“不能没人陪你照顾你啊。”
柳竹忞显出笃定:“有的。总之你们就放心回去。”自己就没见过比洛先生更万能的人,总裁助理是他,艺人助理也是他,生活助理还是他。这趟出来,他好像自然的就能对任何Omega熟练关照,光看做事的贴心程度简直是专业执事。一定要说有什么不足,只能算上他一成不变的万年冰山脸。
照顾?谁?姓苏的?就他?柳枫眠心里一声嗤笑,却忽略不掉涌起来的一抹酸,抢在沈南幽之前开口:“妈,你反正开车,回邻市继续忙。高铁已经没班次了,我和爸今天回不去海市,医院旁边有酒店,我们住一晚。我得坐明天最早的车次,爸你随意,如果一起就捎你回大学城。”
说完这些,发现有新邮件,是任课老师回复的,问临时申请缓考的所谓“紧急事项”具体是何情况。他一时觉得心中疲累,也早已没了所谓,退出邮箱对柳俊泽道:“走了,你陪他吧。要不要也给你留间房,身份证给我。”
大家都觉得这样安排挺好,除了柳竹忞。
没能成功把家人都劝回,他不安得压根不敢睡过去,更震惊于爸爸居然是有备而来,说要先送妈妈,顺带把进医院前放她车里的电脑拿回来,完全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出他的考题了。
病房里人一走空,柳竹忞抄起手机就给苏安辰打电话。
“是吗,你爸陪夜?行吧,”苏安辰好像在处挺安静的地方,柳竹忞猜想他是不是闲着没事回车里睡觉了。“洛梦熹还说晚上要来照顾你。”
“咦?你在外面么?”
“地库,都要进电梯了,看你来电话以为有急事。那我往回走了,接着去车上睡觉。”
哦。他马上抓紧时间继续讲:“我就想问问,前面你们那意思,这里医院把我的旧伤都记到病历里了?”
“不是,但治疗时医护都看到了。没问题,公关都做好了,你要是还介意...”
柳竹忞说的很快:“我几年前被人捅了刀,肚子上有道疤,他们都不知道。现在爸爸铁了心要在这陪夜,我怕他遇到医护聊到不能聊的会露馅。”
苏安辰就知道故事里有事故:“说说吧,什么事,刚不还说你家里人全都清楚吗?”
“安心,就是被小流氓阴了,不是案子,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哦...不是,捅了刀,又不是美工刀剌了手指头,你怎么做到家里全都不知道的?”
“当时在外地,报喜不报忧嘛,反正就是瞒着了。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开得了口么。”柳竹忞听到电话里有开关车门的声音,苏安辰回车里了。反正卖身契都签了,自己今天就是要硬傍苏总,“虽然有些唐突啊,从此刻起请接受我叫你一声老板——”
苏安辰被突如其来的“老板”弄得哭笑不得,一声嗟叹:“柳老师啊...”
柳竹忞不好意思地:“老板,罩罩小弟吧——”
那边大概在思索,停了两秒,声音往前送:“梦梦,你重新沟通,让医院把他的病历和就诊记录都删掉...对,全部,他出院前把医护也换一批...知道了替你问,欸——...行了,赶紧。”
电话里又静下来。苏安辰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了困倦:“后面的事你别管了。我问问你啊...”他打个呵欠,更显漫不经心,“你跟你弟弟,平时怎么相处?”
柳竹忞莫名其妙:“干什么?”
“他平常关心你吗,emmm...他学什么的,忙不忙?”
不懂此时问这些做什么,柳竹忞还是挑能答的回他:“学医的,挺忙吧。你到底干什么?”
电话里支吾一阵,苏安辰终于小声又心虚地问:“你说,如果…我啊,是我…找上他的时候,出于某种巧合,他万一可能没有空,或许也不一定...emmm,怎么说...”
“你快点,到底要讲什么?”算算时间,爸爸该要回来了。
“你们家的人该不会都会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来?什么、案子不管了学生不管了...”
柳竹忞听见开房门的声音,是不管学生的爸爸送完不管案子的妈妈,重新回来照看自己了。
听筒里越说越小心:“...不会还有考试不管的吧?”可把梦梦给在意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