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无情与江文瑄为混进天龙镖局,便服下了秋庭夜给的“未老先衰丸”,扮成白发老叟,以厨房杂役的身份混进了镖局。不料两人刚随厨房管事张伯进入天龙镖局后院,忽见苏飞扬与三个四十来岁、气宇轩昂的男子迎面走来。
江文瑄见到苏飞扬,又惊又喜又慌,虽已易容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却还是忙低下头,唯恐被苏飞扬认出来。
“属下见过三位镖头、少镖头!”张伯见到苏飞扬等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苏飞扬笑问道:“张大伯,这两人是干甚么的?”说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江文瑄与风无情。
张伯恭敬道:“回少镖头,这二人是老奴刚雇的。因老奴看他们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找事做糊口,甚是可怜,想着我们厨房也正缺两个杂役,便收留了他们,希望少镖头和几位镖头不要怪罪!”
苏飞扬笑道:“张大伯宅心仁厚,爹和两位叔父怎会怪罪?是罢,爹?”一面说,一面转头望向苏徵忠。
苏徵忠上前两步,将江文瑄与风无情仔细打量了一番,向张伯正色问道:“此二人的来历和底细可有认真盘问?”
张伯忙毕恭毕敬道:“回总镖头,属下打听过了,他们本是来洛阳寻亲,不料亲戚早已搬走,而他俩盘缠早已用尽,无奈到处找份事做糊口。”
苏徵忠皱眉思忖半响,意欲再盘问,苏飞扬怕他将风无情二人赶出去,忙上前说道:“爹,这两位大伯如此可怜,你就好心收留他们,不要赶他们出去。如今天越来越冷了,两位大伯本就年老体弱,若是让他们继续流落街头、挨饿受冻,无疑是要他们的命。”
苏徵忠听他如此说,便无奈点了头,向张伯道:“就听少镖头的,带他们下去罢。”
张伯听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忙向江文瑄和风无情二人说道:“还不快多谢总镖头和少镖头!”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
江文瑄和风无情会意,连忙躬身向苏徵忠等人施礼道谢。
苏徵忠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苏徵廉和苏徵海一径离去。
苏飞扬待他们三人走远了,便向张伯道:“张大伯,这两位大伯年老体弱,你不要让他们太过劳累,像粗活、重活之类的,还是交给年轻力壮的下人去做。”
张伯忙点头道:“老奴明白,多谢少镖头!”
苏飞扬又看了一眼风无情与江文瑄,目光在江文瑄身上略一停留,便徐徐走开,向他爹和两位叔父追去。
这里江文瑄目送苏飞扬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五味杂陈,随后便与风无情一起跟着张伯来到厨房瞧了瞧,又到镖局的前后院熟悉了一番环境,傍晚时两人便住进了一间杂役房。
到了半夜,风无情估摸着镖局内的人都已入睡,便悄悄向江文瑄嘱道:“你就留在屋里不要乱跑,我出去四处看看。”
江文瑄乖乖点头,然而风无情前脚刚出门离去,他便立刻翻身下床,沿着白天向其他下人打听到的路,来到了苏飞扬的房外。
江文瑄见苏飞扬屋内依然掌着灯,心念一动,便纵身跃上房顶,轻轻拆开几片房瓦,俯首一看,只见苏飞扬正端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执笔,仿佛在作画。
江文瑄嘴角徐徐上扬,暗道:“原来苏飞扬除了会作诗填词,还会作画。”想毕,心里不由得又是敬仰,又是欢喜,又是甜蜜。
过了半响,只见苏飞扬放下笔,轻轻拿起一幅画像。江文瑄定眼一看,只见那画像中人,竟然是他,心里登时喜得心花怒放,想道:“苏飞扬一定是见不到我,所以便亲手画一幅我的画像,以解相思。”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甜蜜。
这时,只见苏飞扬忽然抬头,沉声喝道:“甚么人?”
江文瑄心里一慌,忙要纵身藏匿,但随即想了一想,于是便故意飞下屋顶,掠过苏飞扬的窗前。
苏飞扬连忙抓起剑,出门追了上来。
本来苏飞扬的武功与轻功皆不如江文瑄,但江文瑄为了引他来,便故意减了速。两人飞到一处荒野,江文瑄便徐徐落地,背对着苏飞扬,不再往前跑。
苏飞扬见他突然不跑了,便霍然拔出剑,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江文瑄忙从腰间取出“未老先衰丸”的解药,刚一服下,便瞬间恢复年轻的容貌,然后转身回过头来,向苏飞扬笑吟吟道:“是我。”
苏飞扬见是江文瑄,登时又惊又喜,忙倏地收剑,走上前,两手搭在江文瑄肩上,欣喜若狂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你为何……你……我……我……你……”
见苏飞扬欢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江文瑄不禁笑了笑,谑道:“才几日不见,苏少镖头怎么就变成小结巴了?”
苏飞扬听了,笑了笑,半响过后,才渐渐平复欢喜激荡的心情,笑道:“几日不见,你……还好么?”
江文瑄笑着“嗯”了一声,道:“我很好。你的伤怎样?可有痊愈?”说着,便拉过苏飞扬的手臂,隔着衣服轻抚他被扎伤的地方。
苏飞扬一面笑吟吟地瞧着他,一面柔声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你不用担心。”
江文瑄听了这话,不觉红了脸,忙扭头说道:“谁担心你了!”
苏飞扬深知他羞怯腼腆,只笑不语,过了半响,才柔声问道:“对了,我去你住的客栈找过你,但那儿里里外外都围满了锦衣卫,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江文瑄听了这话,怕苏飞扬心下起疑,便道:“我早已离开那家客栈,不知那里怎会有锦衣卫?”
苏飞扬略一沉吟,随即笑道:“或许是洛阳近日有大事发生,所以锦衣卫才会千里迢迢赶来。”
江文瑄故意道:“原来如此。”
苏飞扬见他眉宇间隐隐透着一丝忧愁,想了一想,问道:“对了,那日带你走的那两个人是谁?他们没有为难你罢?”
江文瑄见问,心里不禁一慌,脸上却笑掩道:“你别担心,那两个人是我朋友,没有为难我,不然我怎么能来天龙镖局见你?”
苏飞扬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的确安然无恙,便放宽了心,于是便柔声笑道:“其实我这几天也很想念你。”
江文瑄听了这话,登时满脸通红,忙将头一扭,冷哼道:“谁想你了!”话毕,便转过身,背对着苏飞扬,然而嘴角却止不住扬起笑意。
苏飞扬见他这般,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想我,怎会深更半夜特地来天龙镖局见我?”
江文瑄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感到羞愧,于是便低头不语。
见他久久不说话,苏飞扬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江文瑄徐徐回过头来,摇头笑道:“我没事。”
苏飞扬听如此说,便松了口气,放宽了心,笑道:“你知道么,我这几天见不到你,便画了好多你的画像。”
江文瑄红了脸,低下头,笑问道:“真的?”
苏飞扬“嗯”了声,笑道:“因为我太想你了——不仅仅是一时想念,简直是朝思暮想,魂牵梦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江文瑄听了这些话,心里又是喜悦,又是甜蜜,又羞得难为情,忙转身意欲离去。
苏飞扬忙拉住他,郑重道:“我是认真的,你不要生气。”
江文瑄脸上一红,低头道:“我没有生气。”顿了一顿,又无奈叹道:“但我该回去了。”
苏飞扬听了,脸色登时黯然,忙问道:“那我们何时还能再见?”
江文瑄叹道:“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见你的。”
苏飞扬略一沉吟,黯然道:“那若是没机会,你便一直不来了?”
江文瑄低头不语,心下甚是无奈,过了良久才说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要多多保重!”话毕,依依不舍地望了苏飞扬一眼,随即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苏飞扬留在原地,黯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