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易水寒因内力深厚,兼之耿善给的金疮药疗效奇快,身上的伤口便已差不多愈合。
这几日相处中,易水寒为了取得耿善的信任,便时时装出一副幽默风趣的样子,撩拨耿善,且动不动就称赞耿善的医术,以讨他的欢心和好感。
然而眼看耿如云寿辰临近,易水寒却依然愁眉不展——他虽然已渐渐取得了耿善的信任和好感,但心里却尚不知该如何利用耿善助自己复仇。
这日,易水寒又独自在房中皱眉思忖,忽听屋外传来耿善的敲门声:“易大侠,请问你醒了么?”
易水寒忙敛去异常,一面端正坐在床上,一面脸上露出笑容,道:“耿大夫请进!”话毕,只见耿善轻轻推开门,端着药走了进来。
“易大侠,”耿善一面端着药走到床边,一面笑道,“这是我今早新煎的药,你的伤口已差不多愈合,接下来应多喝些补气养血的药。”说着,便将手里的药递了过来。
易水寒先微笑道谢,随后接过药,一口饮尽,道:“这几日多谢耿大夫照顾!若没有你的金疮药,只怕我这伤口再过半月也难以愈合。”
耿善笑道:“易大侠言重了。你是因救我而受伤,我本应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别说是照顾你,为你疗伤,就算是为你而死,也是理所应当的。”
易水寒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震,暗叹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像你那个恩将仇报的爹。”
正想着,只见耿善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笑道:“易大侠,这药是我专门为你调制的,待你的伤彻底好后,再涂上这个药,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去除你肩上留下的伤疤。”
易水寒忙道谢接药,瞧了瞧,笑道:“其实我一个大男人,纵然身上有疤,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女儿家,怕身上有疤嫁不出去。”
耿善听了这话,不禁大笑几声,说道:“但是男人身上有疤,以后成亲了,一样会被老婆嫌弃的。”
易水寒听他如此说,想了一想,笑问道:“那耿大夫你会不会嫌弃我呢?”
耿善见易水寒突然这样问,脸上不觉一烫,急忙低下头,沉默不语。过了半响,耿善才徐徐抬起头,却见易水寒正静静凝视着他,仿佛在等他的答复,于是脸上登时又是一阵滚烫,忙道:“易大侠……那个……我……我厨房还煎着药,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话刚说完,匆忙转身往屋外走,不料走得太快太急,又因羞怯而一直低着头,故不慎撞到了房门上,打了一个趔趄,才跌跌撞撞地带门跑出去。
易水寒见耿善适才的样子甚是可爱动人,不禁吟吟笑了起来。但随即想到耿善是仇人之子,易水寒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黯然叹了口气。
......
耿善从易水寒房里跑出来,只觉心口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静。他像偷偷做了坏事一般,唯恐被人察觉,于是吩咐阿三、阿四去厨房煎药,自己则趁机悄悄溜出了医馆,来到大街上一面漫不经心地走,一面回想适才易水寒说的话,又回想起过去这几日和易水寒相处的点滴,以及易水寒救他时的情景,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时,只见对面忽然走来一群穿着黑衣的人——一个彪形大汉领着几十个属下——每人手里拿着两幅画像,遇人便抓着问:“见没见过这两个人?”
耿善定眼细看,只见那画像上画的分别是易水寒和风无情,登时大惊失色,又见那群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甚么良善之人,心下甚是忧虑,便急忙转身跑回医馆,大喊道:“易大侠,风公子,不好了。”
风无情和易水寒、阿三、阿四听到大喊,瞬间纷纷跑了出来,齐声问:“发生了何事?”
耿善喘了两口气,说道:“我在街上遇到一群人正在四处抓你们两个。”
风无情与易水寒互望了一眼,齐声道:“是甚么人?你看清了么?”
一语未了,忽听一人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老子辛辛苦苦找了几天,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居然躲在这里。”
风无情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黑压压地带着好几十个人来到了医馆。
原来这群人在街上见耿善看到他们就跑,便起了疑心,一路跟了上来,果然顺藤摸瓜,找到易水寒与风无情。
风无情向那彪形大汉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那大汉冷笑一声,翘起下巴,一副不屑回答的样子。他旁边一个矮胖的属下向风无情怒喝道:“大胆,见到我们青龙帮帮主萧铁掌,还不过来行礼!”
风无情与易水寒对视了一眼,均明白原来这萧铁掌是带人来寻仇的,登时均起了防备之意。
“小心,”风无情向易水寒低声道,“听闻这萧铁掌武功极高,一双铁掌在江湖中难逢敌手。”
一语未了,只见萧铁掌向刚刚说话的那矮胖下属说道:“侯三,你再仔细看一遍,是不是这两人杀了二帮主?”
那侯三恭敬回道:“回帮主,属下当日躲在草丛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这两个人杀了咱们二帮主和帮里的其他兄弟。”
萧铁掌听了,便望向风无情与易水寒,狞笑道:“既如此,你俩还有甚么话可说?”
风无情上前一步,说道:“你的兄弟们全都是我一个人杀的,与这里其余人无关,你要报仇,只找我一人就行,不得伤害其他人。”
萧铁掌听了他的话,哈哈笑道:“你就是那甚么锦衣卫副使风无情罢?只要你把藏宝图的下落告诉我,我不仅不会伤害你的朋友,连你也不会杀,如何?”
风无情淡淡道:“我不知道藏宝图的下落,萧帮主一定是是找错人了。”
萧铁掌冷哼一声,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帮主手下不留情。”话刚说完,便令身周属下动手。
阿三、阿四见了,忙走上前喝道:“这里是我们公子的医馆,你们若敢放肆,耿盟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萧铁掌听道“耿盟主”三个字,心中一凛,忙让属下后退,望着耿善说道:“你就是耿盟主的儿子?”
耿善点点头,道:“正是。”
萧铁掌心里对耿如云有几分忌惮,便笑道:“看在耿盟主的面上,只要你将他们二人交给我,我就不为难你。”一面说,一面指着风无情与易水。
耿善望了他俩一眼,向萧铁掌道:“萧帮主,他们是我朋友,我不会把他们交给你。”
萧铁掌听了这话,又气又恼,正想动手,但随即寻思:“耿如云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外仁内狠,我若是得罪了他,恐怕会后患无穷,甚至会因此丧命。但我好不容易找不到了风无情与易水寒,若不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仇,如何教帮里其他兄弟们信服?况且风无情还知道藏宝图的下落,我若是放他走了,岂不是白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纠结了半响,又向耿善冷冷道:“你当真不肯交人?”
耿善道:“萧帮主,我虽然与这两位朋友相识不久,但我坚信他们都是良善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杀你的属下,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甚么误会?”
萧铁掌知道自己的兄弟是因抢宝而死,自知理亏,便不想再与耿善多言,又见耿善一副少不更事的样子,便想用言语恐吓他,遂怒道:“甚么误会不误会?不管出于甚么缘故,总之我的兄弟死于他俩手下,他们就该偿命!你别以为背后有你爹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哼,再不交人,就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
耿善面不改色道:“恕难从命!”
萧铁掌气得咬牙切齿,心想:“反正耿如云此时此刻远在青城派,我不如先动手擒了耿善这小子,待拿下了风无情二人后,再亲自送他回青城派去。耿如云到时问起来,我就说自己以为他是冒充的,特地抓到青城派请盟主发落。”打定主意,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向耿善朗声喝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冒充耿盟主的儿子,吃我一掌!”一语未了,如猛虎般向耿善扑了过来。
耿善又惊又恐,况且他武功低微,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当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就在他惶恐之际,忽然有人猛地抓住了他的左肩,带着他快如疾风般后退,躲开了萧铁掌的袭击。
耿善心里如释重负,却依然额头冷汗直冒。半响后,才回头一看,原来易水寒救了他。
这时,风无情早已出手迎上了萧铁掌,而青龙帮的其余属下也纷纷挥剑杀了过来,与阿三、阿四厮杀在一起。
易水寒向耿善柔声嘱道:“小心一点!”话毕,便即上前去助阵。
耿善自知武功低微,便退后到角落,先是观望风无情与萧铁掌的激斗,见风无情渐渐占了上风,心下便松了口气,随后又望向易水寒,见他虽然一开始迅猛无敌,之后出手却越来越慢,似乎力不从心,又见他右肩上露出鲜血的血迹,便知他的伤口裂开了。
耿善心下甚是忧急,正想冲上去助易水寒一臂之力,忽见风无情一掌将那萧铁掌打飞出去数丈,随即纵身到易水寒身旁,替他击退了身周的青龙帮属下,之后带着易水寒纵身来到面前,道:“易兄的伤势复发了,耿大夫你照顾好他。”话毕,风无情便又纵身去帮助阿三、阿四。
这里耿善忙将易水寒扶到一边,一面替他重新包扎伤口,一面忧虑道:“你的伤口裂开了,接下来两天不可再运功了,否则伤势变重,后果不堪设想。”
易水寒虽然疼痛难耐,却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谑道:“倘若我废了右臂,娶不到老婆,耿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耿善听了这话,先是不禁欢喜,随后脸上一烫,佯装怒道:“都甚么时候了,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易水寒笑了笑,意欲再说两句笑话逗耿善宽心,却见萧铁掌突然闪现向耿善袭来,于是急忙喊道:“小心身后!”
耿善忙转过身去,只见萧铁掌正挥掌向他袭来,躲之不及,只得伸出右掌横当,不料却被萧铁掌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反手一拧,使他的身子猛地一转,右手当即便被扣押在他自己的背上,同时,萧铁掌的另一只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不能、也不敢动弹半分
“都给我住手!”萧铁掌向风无无情等人大喊了一声。
风无情与阿三、阿四见他抓住了耿善,吃了一惊,连忙收手。其余青龙帮属下连忙跑向萧铁掌,挡在他的身前。
风无情怒视着萧铁掌,道:“你真卑鄙!”话毕,心里暗恨自己刚才不该手下留情,不然萧铁掌早已死在他的掌下。
萧铁掌得意地笑道:“卑鄙那又如何?你的武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打不过你,只好趁你不备,擒住这个臭小子,才能要挟你。”哼了一声,续道:“快把藏宝图的下落说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他。”说着,便将耿善的喉头掐得更紧。
易水寒先见耿善被萧铁掌抓住,心里已是忧急如焚,此刻又见萧铁掌作势要杀耿善,便忙道:“你青龙帮的所有弟兄都是我杀的,与他无关,快放了他。”
萧铁掌置若罔闻,向风无情道:“怎么,你舍不得用藏宝图换你朋友的性命?”
阿三、阿四不待风无情说话,便先怒喝道:“你若敢伤害我们公子,耿盟主绝不会轻饶你。”
萧铁掌冷哼道:“老子本来也不想伤害他,是他自己不识抬举!”又转头望向风无情,冷冷道:“快告诉我藏宝图的下落!”
风无情佯装漠然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藏宝图的下落,你要杀他就赶紧动手罢。”
阿三、阿四听了这说,登时怒不可遏道:“风无情,你甚么意思?我们公子先前救过你的命,没想到你此刻居然忘恩负义,不顾他的死活。”
易水寒连忙向他俩使了个眼色,示意风无情是故作冷漠,以迷惑萧铁掌,然后伺机救耿善。
阿三、阿四这时才会意,彼此互望了一眼,讪讪不再多言。
只见萧铁掌哈哈笑道:“风无情,你以为你这招骗得过我?刚才你和我交手时,对我这个想杀你的人都会手下留情,我不信你会突然变得如此冷血,不顾你朋友和救命恩人的的死活。”话毕,又哈哈笑了几声。
风无情料定他为了藏宝图和自保,不会动手杀耿善,便道:“你若不信,大可动手杀了他,看我会不会在意。”说着,大步向萧铁掌等人逼近。
萧铁掌又惊又恐,颤声道:“你你你……你别过来!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说着,又作势要杀耿善。
风无情一面依然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一面继续逼近,说道:“杀罢,其实我心里早已对他充满了妒恨,你杀了他,我说不定一高兴,反而会绕你一命。”
萧铁掌见他越走越近,心里又急又恐,便在耿善左肩上猛地拍了一掌,怒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他!”
风无情见耿善嘴角溢出血渍,心中又是忧急又是愤怒,但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道:“多谢萧帮主替我教训此人!不过你下手太轻了,应该一掌便送他归西。”嘴上说着,脚下并未止步不前,身子离萧铁掌等人越来越近。
萧铁掌忙令身周青龙帮属下:“快,拦住他!”
众属下听令,忙纷纷挥剑向风无情杀了过来。
风无情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剑光一挥,身影如鬼似魅,顷刻间便将所有青龙帮属下全部杀死。
萧铁掌见他突然打开杀戒,登时大惊失色,忙挟持着耿善往墙角退去。
风无情一面步步紧逼,一面冷冷道:“我刚才真的没打算要杀你们。我对你手下留情,对你的属下也只伤不杀,是想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们不知好歹,非要逼我!”
萧铁掌挟着耿善退到墙角,见退无可退,便狞笑道:“既然你不在乎这个人的死活,那我就杀了他陪葬。”说着,一掌向耿善头顶百汇穴打去。
风无情等人大惊失色,忙喊住手。不料萧铁掌趁他们分神之际,当即抓着耿善纵身跃墙逃去。
风无情忙回头向阿三、阿四道:“你俩请留下来照顾易兄,我去追!”话音未落,便纵身追了出来。然而他追到一处僻静小巷岔路口,无奈停下了脚步,左右凝望,不知该往那边追去。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暮色渐渐笼罩,风无情心知待天黑过后,便更难找到萧铁掌和耿善的踪影,于是心中不免忧急如焚。
不料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们往左边巷道去了。”
风无情心头一震,忙回头一看,说话之人竟然真的是秋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