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擅自从我身上拿走我的东西,哪怕你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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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蓝很高,洁白的云朵舒展又卷曲,清越的鸟鸣回荡在地平线上,像是湖面荡开的水波。
清晨的泥土里散发着雨水湿润的气息,樱树的枝梢上缀挂着晶亮的水珠,粉红色的花朵碾落泥里,沾染上斑驳的泥水。
长夜堪堪结束之际,天空下起了阵雨,狂暴的雨水转瞬即逝,留下满庭院的水洼和被淋湿的屋顶。
白日的和室没有点灯,白昼柔软的光晕在窗纸上晕染开来。
临时支起来的简易矮桌上铺开了洁白的纸张,倒春寒时节的风里裹着一股透心凉的寒意,顺着门窗罅隙渗进了室内,纸张被吹得哗啦哗啦直响。
洁白的纸张扬起,像是飞舞的雪片一样。
宇智波神奈眼疾手快地拿过手边的镇纸压在了上面,一张纸却钻着空隙溜达了出去。
门被敲响,纸隔门哗啦一声被拉开,那张纸顺理成章溜达到了来人的脚底下。
最后一个字写完,宇智波神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就看到她阿爸捏着刚捡起来的纸张看。
宇智波泉奈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纸张上的字迹,不能说完全能看懂,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懂。
盘腿坐在软垫上的小姑娘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大腿边还挨着只油光水滑的灰狐狸。
她也不说话,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他,像极了一只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猫。
宇智波泉奈觉得有些好笑。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知道宇智波神奈有个毛病,她的小脑瓜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和鬼点子,灵光一现的时候有很多,随手写下的手记东一点西一点,随随便便写下来的东西,也许就能结结实实地打破人类惯性思维里的常识。
手里的东西他没能完全看懂,但是多多少少能看懂一点。
“有哪里看不懂的吗?”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脑袋。
宇智波泉奈慢悠悠地晃悠到闺女身边,扶着榻榻米,挨着宇智波神奈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看懂了一点,大部分都没看懂,这……是结界术?”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准确来说是覆盖结界术的结界术。”
宇智波泉奈来了兴趣,“很大胆的想法。”
“意思是把对方的结界变成自己的结界。”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能仔细说说看吗?”宇智波泉奈笑得眉眼弯弯。
非常的大胆,也非常的新颖。
人的惯性思维里,碰到障碍物做出的反应,无非就是打破或者避开,结界也不例外,即便是他这种思维九转十八弯的人,一时半会儿也跳不出日积月累形成的惯性思维,应对方式多半会在前二者里选择。
小姑娘的思维就像是浮在大气上的云朵,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固定停留的地方,难以捕捉。
“灵感是木叶的结界。”宇智波神奈笑容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趴在榻榻米上的灰狐狸抖了抖耳朵,日积月累被折磨出来的小动物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熊孩子又双叒叕开始了。
宇智波泉奈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木叶的结界技术有大部分来源于漩涡一族和千手一族的封印术。”宇智波神奈说,“先不提结界的各个布置点,排除掉某些薄弱的地方,勉勉强强,也就那样。”
宇智波泉奈抬了抬眉头,笑弯的眉眼温和如春水。
“口气倒是挺狂妄的。”宇智波泉奈的嗓音里难掩心中的好心情。
“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木叶的结界号称五大忍村之最。”
趴在榻榻米上的夏油杰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耳朵。
“金刚封锁拉开的结界,是覆盖整个木叶的结界的最初的原型之一。”宇智波神奈说,“结界的覆盖范围扩大之后,结界的强度也会降低。”
“入侵的难度也会降低。”宇智波神奈托着腮,“任何术的形成都会形成特殊的回路,回路被篡改,控制权也会丢失,结界术也是这个理。”
“你想打破木叶的结界?”宇智波泉奈好笑地开口。
宇智波神奈毫无顾忌地看着面前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男人的眼眸,毫不掩饰眼中的桀骜和恶劣,“谁让它是五大忍村中,最结实的结界呢?”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是一个窝里出来的问题儿童,宇智波神奈则是被问题儿童养出来的问题儿童,这么一想,说这全家都是问题儿童也没有问题,脑回路多少会有点相似。
这但凡要是换个正常点的爹,都得当场动手揍这个熊孩子屁股。
夏油杰想了想,高专的时候他和五条悟因为打架触发了结界的警报,老师最后是怎么处理他们两个的?哦,他俩一人挨了制裁铁拳,外加三千字的检讨书。
不想还好,想起来他就忍不住憋屈,五条悟的检讨书还是他帮忙写的,他一个人写完了两个人的检讨书。
宇智波泉奈摸了摸小孩儿的柔软的发顶,笑得如沐春风,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青年脸上的笑意温柔,“你可以试试。”
宇智波神奈努起嘴巴,把笔放到鼻子底下,“你肯定在想坏事。”
木叶的结界起草设计,大部分是千手扉间和漩涡水户操刀,结界稳定下来之后,漩涡水户转战木叶医院,结界的事情全权落到了千手扉间头上。
结界班的大小事宜都是千手扉间负责,结界被砸了,最糟心的肯定是千手扉间,且不提他那个糟心的哥,重新起草结界从设计到实施的流程,足够他的白毛脑袋掉下几斤头发来。
千手扉间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你爸我看着像是坏人吗?”
宇智波泉奈无辜地眨眨眼睛,他的五官本就温柔,带笑的眉眼温润又无害。
“像个斯文败类。”宇智波神奈张口就是一句大实话。
夏油杰:“……”
你可真是个带孝女。
夏油杰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个和宇智波神奈眉眼相似、面庞总是带笑的青年,没直接上手揍这熊孩子屁股,这也绝对是真爱了。
话一落音,宇智波泉奈摸了摸宇智波神奈的脑袋,面不改色地开口,“你哥要是敢怎么跟我说话,回头他的屁股就要遭殃了。”
夏油杰:“……”
好家伙,原来是区别待遇。
“你可以试试打我的屁股。”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满脸纯良无害的表情,嘴里却说着不做人的狗话,“我保证会打回去。”
夏油杰麻了,活了二十七年,他头一次看到有人说要揍自己亲爹屁股。
宇智波泉奈忍不住笑出声来,直接把扬言说要揍自己亲爹屁股的闺女抱起来放到了大腿上,用下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头发,心中奇异地没有生出任何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心情愉悦的感觉。
“你知道吗?”宇智波泉奈轻声说,“我见过「你」。”
“在木叶诞生之前。”青年垂下眼帘,“「你」和现在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肆无忌惮,一样的死不悔改,搞起事情来百无禁忌。
“大致能猜得到。”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指腹落在青年柔软的眼睑上,轻轻摩挲。
要害被触及,宇智波泉奈也没有做出过分的反应,任由女儿触摸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我」的。”宇智波神奈坐在宇智波泉奈大腿上,晃了晃白白软软脚丫。
「灵视」无法读取到宇智波泉奈任何的心声,「灵视」会把他们两个误认成是一个人,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还是那句老话,医者不能自医。
「灵视」之所以会把宇智波泉奈误认成是宇智波神奈,是因为他身上带着她身体的一部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最接近灵魂的地方,也是宇智波一族最特殊的地方。
宇智波泉奈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她的咒力和灵力的气息,原因也是这双从她身上摘下来的眼睛,于是「灵视」顺理成章地把宇智波泉奈误认成了宇智波神奈,甚至是……麻仓奈奈。
而除去灵力和咒力,她的查克拉感知起来,几乎是宇智波泉奈的复制粘贴版本。
如果不看外貌,不看灵魂,单单地感知查克拉,这父女俩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也是让千手扉间觉得头疼的地方,每次宇智波神奈在他面前晃悠,感觉跟宇智波泉奈在他面前晃悠一样,明知道这是小丫头片子,不是小丫头片子她爹,全身的警报却本能地滴滴滴响个不停,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功夫才克服了日积月累形成的本能。
“你不生气吗?”青年垂下眼眸,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轻声开口,“身为父亲,我夺走了你的眼睛。”
“没人能擅自从我身上拿走我的东西,哪怕你是我的父亲。”宇智波神奈面不改色地开口,“当然,如果我愿意,那就是另外一码事。”
宇智波泉奈顿了顿,而后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口气很像斑哥?”
宇智波神奈晃了晃脚丫,心情突然多了几分愉悦,圆滚滚的猫儿眼微微眯起。
“你爸爸我很吃醋啊。”
宇智波泉奈把小猫似的女儿拢得严实了一点,像是拢起翅膀把幼崽掩在翅膀底下的老母鸡。
一个是最敬重的兄长,另外一个是久别重逢的女儿,怎么看,宇智波泉奈都觉得自己的地位在闺女心里比不上哥哥,一时间心情难免复杂。
“吃醋也没用。”宇智波神奈理直气壮地偏心,“伯父是最重要的。”
宇智波泉奈用力地撸了一把闺女的小脑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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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宇智波斑狠狠打了个喷嚏。
倒春寒时节的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凉意,刺激得人鼻子痒痒,厚重的布帘将早春的凉意阻挡在外,锅中咕噜咕噜翻滚着水泡,杯盏里的酒水被烫得暖融。
浅口的酒盏里荡开柔软的水泽,倒映出青年硬朗的眉眼。
宇智波斑垂眼看着酒杯里的酒水,“突然把我拉出来,你有话要说吧?”
“不能单纯地喝个酒吗?”千手柱间满脸无辜。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水,“有这个功夫,你不如想想回头怎么应对你弟。”
他的确心软了,再加上他本身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人,自然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千手扉间的打算,寻思着就这样把事情揭过去就算了,左右不但没有破财,钱包还比之前膘肥体壮了不少。
弟弟却反手把债权转移过后的赌场账单和情报一起塞进了传讯忍鹰的信筒里,忍鹰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千手柱间的心也跟着一块儿碎成了渣渣。
他几乎能想到弟弟暴走过后,那张脸的表情,以及他被没收的小金库。
一村之影行云流水地把脑袋耷拉下来,活似只耷拉着脑袋的大型犬,“对不起,我不该去赌场……”
宇智波斑的眉头抽动了两下,“你也知道你不该去赌场。”
木叶的门面都给这玩意儿败光了。
“但我下次还敢……”
宇智波斑:“……”
忍界修罗的额角青筋暴跳,怒上心头,拳头登时就扬了起来,“你当你是奈奈吗?!”
真当他不会上手揍人啊?!
千手柱间抱着腿,可怜兮兮地在凳子上缩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浓重的丧气,可怜得一批。
“两位客人,不要打架!我这做的是小本生意啊!”店家火急火燎地抱着脑袋缩到了桌子底下。
宇智波斑忍了又忍,拳头终究是没砸下去。
“有话快说。”忍界修罗破罐子破摔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
千手柱间见好收好,看着宇智波斑的目光带了点严肃,“斑,你还记得……‘菅原道真’吗?”
宇智波斑手里的动作一顿,杯盏里的酒水溅出了些许。
青年的眉头直接拧成了个疙瘩,“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你想起来了?”千手柱间抿了抿唇,“好几年了,我以为你忘了她。”
……她?
宇智波斑的目光越发狐疑起来。
“说起来,我一直挺好奇的,明明是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起这种名字?”千手柱间挠了挠脸。
宇智波斑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后,语气凝重地开口,“你确定,是‘她’?不是‘他’?”
千手柱间顿了顿,“的确是‘她’,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
那是六眼的祖先,是男性。
宇智波斑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他闺女在搞事情。
忍界修罗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想打孩子的冲动。
宇智波斑的声音沉了下来,“那是个活在一千多年前的人。”
千手柱间:“……”
“你觉得一个活在一千多年前的人能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你面对面说话吗?”宇智波斑冷冷地开口。
而且,真正的菅原道真,是个男人。
比麻仓叶王还老。
再次备注一下,千手柱间,他有亿点点怕鬼。
宇智波斑屈起手指在桌子边缘敲了两下,他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过去,还和千手柱间产生了交集。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家伙,敢情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一个不知道?
一股子烦躁憋屈的感觉油然而生,宇智波斑深吸一口气。
“说清楚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宇智波斑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早春时节的风仿佛都带着一股子透心的凉意,拔凉拔凉的感觉从千手柱间的脚底板一直窜到头顶。
宇智波斑忍不住抬起手,在疑似傻眼的千手柱间面前晃了晃,“柱间?”
而后千手柱间反手抓住了宇智波斑的手。
宇智波斑满脸懵逼,用了点力气,想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回来,愣是没抽动。
宇智波斑:“……你想做什么?”
千手柱间抓着宇智波斑的手越发用力。
宇智波斑皱了皱眉头。
“斑啊……大早上的,不要说这种恐怖的话……”千手柱间抖着嗓子开口。
“……”
他说什么了?
千手柱间自顾自地小声逼逼,“活在一千多年前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什么的……好渗人……”
宇智波斑抽了一下手,愣是没抽动。
宇智波斑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撒手。”
再不撒手,他要揍人了,类似结盟的情况就算了,两个大男人手握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千手柱间愣是没撒手。
经营屋台的老板看着这俩人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忍界修罗脑海里蹦出了一句话,千手一族,是被魔性附身的一族。
宇智波斑终于忍不住扬起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