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讨厌你,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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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于天穹,银白的月华泼落下来,宛若一地的霜花。
绵长的山脉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夜风拂动繁茂的樱枝,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
宇智波神奈被她爸以‘小孩子熬夜不好,早睡早起对身体好’的理由赶到了房间睡觉。
春日的樱花开得烂漫又璀璨,挂在屋檐底下的风铃铃铛作响,樱花纷纷扬扬坠落下来,宛若一场惊艳绝伦的雨。
宇智波泉奈摸摸小姑娘光洁柔软的额头,贴心地给她掖好了被子。
“我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宇智波神奈打了个哈欠,“是要背着我干坏事吗?”
宇智波泉奈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伸出手,轻轻在女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大人干坏事不能被小孩看到。”
“所以我要早点睡觉?”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
柔软的烛火为小姑娘的眉眼填上了几分暖色,婆娑的树影在窗台上曳动。
宇智波泉奈起身合上了的窗户,还不忘留下一条通风的缝隙,青年笑眯眯地转过身来,眉眼温润如玉。
“你想听,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问哥哥也行。”青年的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左右我们都瞒不了你多久。”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被烛影曳动的天花板,“突然不想听了。”
“怎么又不想听了?”宇智波泉奈好笑地开口。
“尊重大人和大人之间的小秘密?”
小姑娘侧过身来,脸颊贴着柔软的被褥,乌黑的头发顺着额头滑落,像是只趴在毯子里的猫咪一样乖巧。
宇智波泉奈蹲下身,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轻轻一笑,“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灯盏里的烛火熄灭,纸隔门慢慢地合上,树影婆娑的沙沙声顺着门窗的罅隙渗进了室内。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无论关系如何亲密,人与人之间总需要一点小秘密和私人空间,这点小秘密和私人空间也需要被人尊重。
「灵视」在宇智波泉奈身上不起作用,不代表她得不到任何信息。
他们不说,她也不问。
她不问,也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会主动去问,如果他们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但是经由「灵视」得到的事情和从他们言语中得到的事情,感觉是不一样的。
宇智波神奈打了个哈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小脑袋拱进了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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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隔门拉上的那一刻,宇智波泉奈脸上的笑容歇敛。
呼呼的风声拂落的樱花扑簌簌地落了一地,鹰隼振动有力的翅膀,掀起的疾风掠过枝梢。
大片大片的阴影顺着屋檐倾泻而下,青年大半张脸笼罩在浓郁的阴影里,显得有些阴郁。
宇智波泉奈的视线擦过掠过绯云似的樱花枝梢的忍鹰,若无其事地提起脚步,沿着走廊慢慢地移步。
脚底的木屐踩出清越的声响,凉薄的夜风卷起雪片一样纷飞的樱花,灌了风的宽大袖口呼呼作响。
宇智波泉奈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只忍鹰,掀起嘴唇嗤笑一声,“那家伙还是老样子。”
除去自己的兄长,对谁都保有不信任的疑虑。
落在千手柱间手臂上的忍鹰扑腾了一下翅膀,振起强劲有力的风。
千手柱间摸了摸鹰隼的脊背,抬起手臂,被驯养的猛禽振开翅膀,像是离弦的箭矢一般,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千手柱间挠了挠头,“抱歉抱歉,我离开太久了嘛。”
宇智波泉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歇敛,面无表情的脸庞渗出些凉意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不是哥哥。”宇智波泉奈面无表情地说,“千手柱间。”
“我从来都不认同你的理念。”
皮相是最具欺骗性的东西,宇智波斑的眉眼总是带着刀锋一样锐利的锋芒,行事作风是肆无忌惮的猖狂,宇智波泉奈的眉眼生来就比他的兄长要温和,显得更加平易近人,行为举止间透着游刃有余的淡然和含蓄。
单看表面,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宇智波斑比他的弟弟更具有攻击性,但是真正熟悉这兄弟两个人的人才知道,宇智波泉奈才是那个实打实的鹰派。
宇智波斑不擅长阴谋诡计,不代表他的弟弟不擅长,温和的性情掩盖了行事手段的强硬和攻击性,像是他善用的刀具一样,大多数时候,锋芒会藏在刀鞘底下。
缀满樱花的树梢沉甸甸地弯下要来,葱茏的树影摇曳婆娑。
千手柱间垂下眼眸,参差不齐的树影斑驳地打在那张俊朗的脸庞上。
“我很抱歉。”千手柱间轻声说,“可是,我相信,千手和宇智波一定会迎来真正的……”
“暂时的表象。”透着冷意的嗓音像是割断布帛的刀锋,打断了对方的话,宇智波泉奈面无表情地站在浓郁的树影底下,“你那理念层层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宇智波一族和木叶,这两者之间,必须得没一个。”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千手扉间对宇智波一族的忌惮。”宇智波泉奈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就连我的女儿,在木叶眼中也是用来牵制我的人质。”
千手柱间低下了头,收拢的五指紧握成拳,无言的心绪在胸口郁结,像是一块巨石一样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所有的言语汇聚成了一句话,“抱歉。”
他很清楚,当年的两族结盟,在木叶大多数人眼中,只是宇智波一族迫于战败的形势,无奈做出的妥协。因为森之千手一族的族长千手柱间的主张,宇智波一族保全了最后的颜面,两个势如水火的家族结成了同盟家族,一同结束了乱世。
宇智波斑接受了千手柱间的邀请,不代表宇智波一族全体上下都会认同他的理念,得到喘息的时间之后,族内不免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家族和哥哥,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在一块儿衡量的,宇智波泉奈清楚所谓的结盟、建立村子会给宇智波一族带来的后果,也无法割舍下任何的一方。
在某个人的提议之下,宇智波一族顺理成章地分成了两支,一支选择留在木叶,部分人选择继续追随宇智波斑,部分人想要留在木叶夺去更多的权利和地位,用另外的方式洗清战国时代森之千手留给宇智波一族的耻辱。
另一支则迁出木叶,领导人把自己的女儿留在了木叶,交由自己的兄长抚养。
那个被宇智波斑抚养的孩子成了牵制宇智波泉奈的人质,宇智波一族非常重视自己的亲族,只要兄长和女儿还在村子里,任何的行动势必要考虑到这一点。
而顾及到木叶外的宇智波一族和宇智波泉奈,千手扉间一派系的政治力量,势必也会对木叶内的宇智波斑和宇智波一族有所收敛。
这样的局面在千手扉间眼中,无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为了保持这种双方都保留有顾及的局面,宇智波神奈的存在不可缺少。
老实说,宇智波泉奈是特地来见女儿的,但他半点都没有想过要见这个带坏他闺女的王八蛋,能顺顺利利地溜达到这里,除去他本人的意愿,估摸着也有千手扉间的默许。
如果宇智波斑铁了心想要把宇智波神奈送回父亲的身边,那能阻止他的只有千手柱间。
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不惜无怨无悔地给他哥顶班,一个人打两个人的工,一个人批两份公文。
“等到那一天再来说吧。”宇智波泉奈笑得凉薄,“我的女儿也不单只会是个人质,如果你们要给她灌输你们的理念,随意。”
那可是个小怪物。
他最引以为傲最猖狂最自由的小怪物。
抱着想要驯服她的目的去接触她,最后只会被啃咬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届时,一切的后果将由你们自己承担。”宇智波泉奈眯了眯眼睛,眼底的目光像是刀锋细长锐利的锋芒。
皎白的月光兜头浇下,脚底的泥土潮湿,飘洒的樱花被夜露氤氲的湿润。
千手柱间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有力,像是脚下的大地一样沉稳厚重,“我向你保证,那个孩子不会成为任何人、任何势力手里的工具,她只会是她自己。”
清朗的月光映衬出青年眉眼间的坚毅,眉眼中一片清明坦荡。
宇智波泉奈噎了一下。
某种程度上,千手柱间在宇智波泉奈这里比千手扉间更讨嫌,这个大辣鸡说起漂亮话来一套一套的,为了那个看起来不切实际的目标,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心脏连同那一腔热忱掏出来给别人看。
打击报复千手扉间,宇智波泉奈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毕竟对方的为人一目了然,但是,他哥完全就是个矛盾集合体。
宇智波泉奈打心里明白,为了那个看起来不切实际的目标,千手柱间能把自己的心脏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给宇智波斑,也能反过来把刀子捅进宇智波斑的心窝子里。
更要命的是,宇智波斑信任他,甚至能把后背毫无顾忌地交付给他。
宇智波泉奈有一百种给千手扉间添堵的方法,但他拿他哥没辙。
从木叶迁出一部分族人,也是一种另类的牵制千手柱间的方式,真要到了那个糟糕的境地,起码他会顾及到木叶之外的宇智波泉奈,不会真的对宇智波斑下死手。
宇智波泉奈略微烦躁地掀了掀嘴唇,“但愿你不要违背你今天说的话。”
否则,招致的诅咒,你、木叶,都承担不起。
青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原地。
夜幕像是涨浮的潮水,凉薄的冷风扬起鬓角细碎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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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宇智波泉奈拉开纸门,便看到了坐在阴影里的兄长,灯火被点燃,柔软的光芒在黑暗里割裂出一个大洞来。
夜晚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烛火照亮了青年的眉眼。
“哥哥。”宇智波泉奈唇角上扬,笑容温润,完全不似在千手柱间面前的皮笑肉不笑。
宇智波斑抿了抿唇,“见过柱间了?”
“啊。”宇智波泉奈捏了捏眉心。
宇智波斑嗤笑一声,“不用管千手扉间。”
宇智波泉奈忍不住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温和,“好,我知道了。”
“我听哥哥的。”宇智波泉奈笑得眉眼弯弯,“那,哥哥这么晚了来找我,总不会是怕黑吧?”
宇智波斑顿了顿,眉梢不自觉地放柔和了,须臾过后,约莫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顿,而后放缓了声音,“泉奈。”
“嗯?”宇智波泉奈看着他哥,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介意,自己的女儿,实际年龄超过一千岁这件事吗?”宇智波斑开口。
宇智波泉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说的是奈奈。”
“嗯。”宇智波斑面无表情。
宇智波泉奈很没形象地在亲哥面前抓了两把头发,磨了磨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好家伙,居然没告诉我……”
青年额角的青筋蠕动了了两下,面带微笑地开口,“哥哥,能把事情说详细一点吗?”
“啊。”宇智波斑没拒绝。
这是身为父亲的宇智波泉奈应有的知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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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把宇智波神奈叫醒的是敲门声,小姑娘顶着一头睡得到处乱翘的头发走出了和室,上来就被她格外暴躁的阿爸捏住了脸。
“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宇智波泉奈咬牙切齿地捏着这熊孩子的脸蛋子,手里却不敢太用力。
一想到那个时候,这个小王八蛋曾经眼泪花花地说要和他做彼此的天使,再结合结合昨晚上知道的事情,宇智波泉奈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小王八蛋忽悠了。
天使个头啊,这个小王八蛋分明是个小魔鬼!亲爹都忽悠!
“你不知道折翼天使吗?”被亲爹捏着脸蛋子的小姑娘含含糊糊地说。
宇智波泉奈噎得说不出话来,敢情那折掉的翅膀是被你剪掉做成奥尔良烤翅了吗?!
小丫头片子捂着被亲爹捏红的小脸跑到了宇智波斑身后,捏着宇智波斑的袖子求收留。
小姑娘捏着宇智波斑的袖子,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宇智波泉奈身形一僵,眼底涌上了复杂的情绪,他看着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姑娘,胸口莫名地涌出酸涩的感觉来。
“这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宇智波泉奈轻声说,“原本,那样的事情,应该是我来做的。”
宇智波斑捏住了小猫的后颈皮,熟门熟路地把人从自己背后拎出来,放到了面前。
被伯父放到了地板上的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提步走向自己的父亲,伸出手,捧住了对方的脸,“这是「我」要的。”
宇智波泉奈顿了顿,而后无可奈何地笑出声来,“嗯,这是「你」要的。”
“我不讨厌你。”宇智波神奈顿了顿,“爸爸。”
“我也不讨厌你,永远不会。”宇智波泉奈弯了弯眼睛,伸出手,把像只小猫一样的女儿抱在怀里,“你是我的孩子。”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的过去如何。
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
金色的阳光弥漫在走廊里,浮动的灰尘粒子柔软细腻。
清早的鸟鸣和屋檐底下被拨动的铃声清越,格外的令人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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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高耸的杉木耸入云端,山林里的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宇智波斑牵着小孩儿,一脚深一脚浅低地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小孩儿牵着他的手晃呀晃,跳脱得像只小兔子,小兔子身边还跟着一只灰狐狸。
宇智波斑垂眼,小孩儿柔软的发旋映入眼帘。
“我以为你会想要和泉奈一起走。”宇智波斑说。
脚底的草皮松软,还带着露水的湿润。
宇智波神奈抬眼,眨巴眨巴眼睛,“对于目前的我来说,你比较重要。”
宇智波斑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弟弟,但又莫名觉得有点高兴,青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软乎乎的。
“很多事情,如果你想听,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宇智波斑轻声说。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开口,“我知道很多事情。”
宇智波斑垂下了眼帘,“你不生气吗?”
“生气对身体不好。”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柱间伯伯先回去了,但是柱间伯伯说了,我可以去砸村子的结界。”
宇智波斑:“……这跟木叶的结界有什么关系?”
结界它做错了什么?
“哦,最近研究出了一个覆盖结界术的结界术嘛。”宇智波神奈晃着手臂,“结界这种东西,早点坏掉早点发现问题,不然等扉间伯伯变成老头子了,还要去结界班修正,多麻烦。”
跟在熊孩子身边的灰狐狸死鱼眼,你现在把结界砸了,人家不也还得劳心劳力去修改结界的术式吗?
这不麻烦吗?
“那你砸吧。”宇智波斑稳如老狗,左右掉头发的人又不是他,大不了这两天多留意村子外围。
而且这说的也没错,结界这种东西,早点坏掉早点发现问题,省得以后千手扉间变成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还得拄着个拐杖出来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