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用谢。”宋凝含笑道。
白衣男子收了钱袋后便走了,宋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时有些不自在,明明会武功,钱袋被小偷偷走了真的毫无察觉吗?
而且那个小偷的手法极其生疏,一看就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眼看着宫禁的时间就要到了,宋凝顾不得其他,先回了皇宫再说。
百戏楼里的戏子依旧唱得入神,宋行瑾手中抓了一把瓜子,瞄了眼天井处,他们在唱什么自己也听不懂,褚玉明还非要拉他来听戏,美名其曰陶冶情操。
在其他两人看得无聊时,褚玉明却看得津津有味,指着台上的戏子,说道:“梅谢雪,你知道他们唱的什么吗?”
梅谢雪喝着茶,抽空看了眼戏台,他在现代的时候就没怎么听过戏,也不懂得品戏,方才他更是没有注意听,要不是褚玉明和宋行瑾一直在打闹说笑,他都快要睡着了。
现下只见台上的戏子挥舞着水袖,女子举袖掩面,男子亦是不悦,大概演的就是,两人被圣上赐婚了,却都不喜欢对方,甚至是对手的关系,经过了一系列事件后,女子对男子虽没有那么厌恶,但也情感冷淡。
反而是男子对女子日思夜想,行也思,坐也思,恨不得将她圈在自己的身边,在成亲后,更是对女子如痴如狂……
梅谢雪冷笑一声,似是对戏中男子的行为感到轻蔑,他道:“不知道。”
听完,褚玉明一脸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他们唱得是圣婚!知道什么意思吗?”
梅谢雪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便对褚玉明笑了笑,不带任何感情的假笑,他的一双眸子墨黑幽深,冷冷的,宛如曜石,看得人心尖发颤。
宋行瑾暗道一句,他要完。
自梅谢雪落水十三天醒来后,性子就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闷了,反而更好相处了,就连宋行瑾这种以前只是点头之交,如今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相处了几天,宋行瑾也摸清了一点梅谢雪的性格,他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到那个婚事了,提人可以,提婚事不行,且梅谢雪不悦时会露出一抹标志性的假笑。
就好比如现在这样,褚玉明是今天才见到醒后的梅谢雪,晚上来这里时就一直在死亡的边缘边缘反复横跳,不断地提婚事试探梅谢雪的底线,梅谢雪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好的了。
宋行瑾丢给褚玉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还没意会出个中意思,就听梅谢雪幽幽道:“你很闲?”语气淡淡让人脊背在发寒。
褚玉明愣了半天才回应,“不……不闲。”
吓得他差点结巴了。
也没人告诉他梅谢雪是这样的性格了啊,以前的他就是一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说,谁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别说生气了。
想着,梅谢雪应该拦过了他的肩膀,微微思索了一番,道:“既然你这么闲,不如帮我把太傅布置的文章写了如何?”
实话是说,梅谢雪一看到这种枯燥无聊的文字就头疼,以前的语文成绩总是及格线上挣扎,没想到穿越后,主考语文了,差点要了他的命。
褚玉明一听瞬间不自然起来了,他自己写一篇文章还要写好几个时辰呢,要是再帮梅谢雪写那还得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梅谢雪颇似为难般往后一躺,枕在他交叠的两手上,道:“上次叶清辞好像找我要归月楼的令牌来着,反正这归月楼的令牌对我来说也没多大用处,不如……”
“慢着!”褚玉明几乎是着急地出声打断他,梅谢雪很是莫名地看他一眼,一脸不解道:“怎么了?”
褚玉明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写。”
梅谢雪粲然一笑,道:“这不就行了?”
待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宋行瑾将这一幕收在眼里,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幸好不是叫我……
还没等他庆幸完,耳边就传来了梅谢雪不怀好意的笑声,“行瑾。”
宋行瑾端着茶的手都抖了一下,忙道:“呃……看戏……喝茶……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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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凝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亥时末了,她换了衣服正打算入睡时,一只陌生的信鸽落到了她的窗前,每个生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信鸽,上面会有对应的标志。
宋凝疑惑地走到窗边,将信鸽拿了进来,上面的标志确实是她未见过的,在这个宫里能联系到她的,除了组织外,只有那个新来的生了,每个生的手底下都会有一批人供他使唤,且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手下是谁。
宋凝的前上司早就已经折了,这个是新的。
她将信鸽上的信纸取了下来,展开一看,不出意料果然是瘦金体。
上面写着:张珩。
他是张珩。
既然肯透露自己的名字,那就说明,他已经见过她了,交接完成了。
宋凝将信鸽放飞,回到窗边坐下,可今天晚上,她并未见到那个生。
看着这张纸条,宋凝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忽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突然放大,难道是那个白衣男子?
除了他,宋凝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他既是生,那武功也该在她之上,不同于其他的段位,生这个杀手级别的人,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称号,手上的人命无数。
可他不是个瞎子吗?回想起他手中的盲杖,宋凝的后背不禁窜起一股寒意,在终归楼里,名字叫张珩,且是盲人,位置是生的,只有一位。
听闻此人心狠手辣,心里扭曲,手段残忍,每逢他出任务,就没有失败的,被他杀的人,无一不死状可怖。
在他手下,只有成功和失败,完不成任务就是死。
宋凝吐出一口浊气,求生难度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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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临春拿去检验的药第二天就有了结果,宋凝坐在榻上听着临春的汇报。
“商太医说,这药是按照公主的身体的情况开的,是没有问题的,若是公主身体有哪里不适的话,需要再把一次脉开药才行。”
这个结果在宋凝的意料这中,此时的殿里只有她们二人,她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再把一次脉吗?”
“好,临春,你现在就去请商太医过来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临春应声出去,知夏将煮好的药端进来递给宋凝,说道:“公主,到喝药的时间了。”
宋凝点了点头,道:“放下吧,你最近和小桃的关系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知夏就一脸苦恼,她叹了口气,道:“公主,这小桃着实不喜与人交往,我每每去找她,她就各种各样的推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凝指尖摩擦着杯沿,神色缓缓地沉了下去,知夏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平日里,她怎么就没发现小桃这么难相处呢?
宋凝笑道:“没事,多交流几下就可以,肯定是你没太照顾她的情绪,她若是不想理你,你就跟在她身边不出声打扰她就行了,这样一来,你们很快就可以交心了。”
知夏想了想,似乎说得有理,转而她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问道:“公主,你的身子的不舒服吗?让临春去请商太医做甚?”
宋凝道:“是有点,自醒来后,头就一直犯晕。”
知夏却道:“这商太医是太医署新进的太医,资历尚浅,他们也是看准了公主不受圣上恩宠,才会派这么个太医过来的,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说到这里,知夏很是气愤,宋凝垂眸想了想,暗自道:“是吗?”
一炷香过后,临春便将商子卿请来了,他在太医署就是个透明人的存在,去哪里都不会有人关心,当他们听到他是被宋凝请来时,看着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嘲讽与怜悯,几乎无论在哪里,若是没有靠山都是被挤兑的存在。
商子卿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且他入宫来,也非是为了前途,作为一个医者,他的职责就是救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
他低头随着临春进了长明殿,然后向宋凝规矩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随即头顶便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道:“起来吧。”
她的声音格外的好听,语气透着些坚毅与温和,商子卿不禁抬头看了宋凝一眼。
少女的面容清秀中不乏温和,眉眼坚定似冬日倔强盛放的梅,见惯了柔弱清婉的女子,这般模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商子卿将自己的东西摆放到茶桌上,宋凝很自然地伸出手腕,描述道:“我之前便一直觉得头晕,近几日更是严重了些,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商子卿不言,一切需诊断过后再下定论,这一搭脉,他才发现宋凝的脉象平稳,并未有什么毛病,甚至比平常人还要好。
商子卿皱了皱眉,起身行礼道:“公主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不过,若是公主平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的话,微臣可以写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若是再没用的话,公主再唤微臣过来诊断。”
宋凝眸色很淡,道:“那就开一张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