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你的决定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加入任何一个党派的。”沈寒说得坚决,大有一逼他九一头撞死的决然。
宋凝却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若是这么简单就答应,她还会担心呢。
她说:“你若是坚决不同意我的决定的话,公子何不想想你那远在宫里的妹妹,她为了你进宫……”
“你把她怎么了?”沈寒脸带怒意质问道,“她要是出了事,我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到底是有病在身,这一激动就让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宋凝面无表情地倒了杯茶推给他。
宋凝:“没怎么,就是下了一种蛊毒,解药只有我有,只要你肯听话,我每月就会给她解药抑制毒发,等我的事情完成时,我自会完全解了她毒,让你们兄妹团聚。”
“公子,你觉得如何?当然若你还是坚决不同意的话,舍妹的命我也救不回来。”
沈寒咳得脸色涨红,说出一句话都费气,尽管如此,他那双澄澈温和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宋凝,简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宋凝见他这般,便起身拿起茶盏递给他,沈寒看着眼前的茶盏,长袖一挥,将杯盏打落,他说:“好,我答应你,也希望你可以遵守约定。”
宋凝并不在意他的举动,说道:“我知道你志向高远,我之所以想要拉拢你,也是为了以后能给我自己留一条退路,我无心断你志向,我只需你在我需要时能帮一下忙。”
沈寒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说完,他便拿起桌上的东西走进了屋中,不再理会她。
目的达成,她也没必要再停留在这里,转身走出了小院。
城南较偏,不易找到马车,宋凝行在青石小道上,羃离遮住了她的面容也掩盖了她的情绪。
正走着,忽然发现身后出现了悉悉索索的衣服布料摩擦声。
她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再往前走时,那种声音复又出现了。
宋凝蹙了蹙眉,藏在袖下的手一抖,变出一枚银针来。
“城南最近总是有人失踪,其中女子居多。”
忆起车夫的话,宋凝便更加警惕了些,不等那人走近,她已执起银针抬手转身,便是在这时,一把油纸伞撑在了她头顶上挡住了毛绒绒的雨丝。
宋凝愣了一下,慌忙掷丢银针,可手势已经无法控制,改成一巴掌扇在商子卿的脸上。
商子卿起初只是感觉有丝丝凉凉的东西从他的颈间滑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衣袖擦过他的脸庞时带起一阵香风。
被打的痛觉冲上脑顶,可从鼻尖涌入的香气却占了上风,迷得他云里雾里,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人,不敢动作。
宋凝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说道:“抱歉,商太医,我以为是什么歹人,没想到是你。”
商子卿闻言,慌乱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勉力保持自己一贯温和的语气说:“无碍。”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凝不解地问。
商子卿道:“医馆里的事差不多忙完了,我来这里给那些走不动的患者送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主。”
宋凝看向他,说:“原是如此,我是来这里处理一些事的,不方便说,商太医今日可否就当没见过我?”
商子卿说:“公主的事情,下官无权过问,公主的命令,下官自当遵守。”
宋凝看着他颔首一笑,道:“多谢商太医。”
“不用……”
宋凝目光落在他的脸侧,对他说:“你的脸……要不要上一点药?”
毕竟方才她打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收力的,且她练过武,手劲比一般女子可大了不少。
商子卿被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皙白的脸染上一片红。
他道:“不过一点小痛小伤,不要紧。”
宋凝讪笑一下,商子卿问道:“公主可是要坐马车回宫?我带你去找吧,我对这里较熟悉,况且最近城南不太平,你一女子属实不安全。”
宋凝想了下便答应,她第一次来这里,没人帮忙的话,可能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车。
“好,那就麻烦商太医了。”
商子卿:“出了宫,在外面,公主换我子卿便好,商太医三字未免有些拗口。”
宋凝:“也是,你也换我阿凝就可,这样不易有人认出我的身份,省去许多麻烦。”
两人同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宋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比之下,商子卿却显得有些紧张了,他修长的指骨紧紧握着伞骨,力气大到指节都泛红了。
走出了小巷,路口处停了几辆马车,商子卿说:“公主……阿凝,前面便是回宫的马车了,我与车夫相熟,他们会平安将你送回宫中的。”
宋凝未多言语,只说了句,“多谢。”
说完,随即就上了马车离去。
商子卿站在原地看着宋凝乘坐的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目光,这时,他忽地感到脖颈上一阵刺痛,抬手一摸,竟然是腥红的鲜血!
沾了血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想起来宋凝刚转身时,擦过他脖颈间的凉意。
“她……”
商子卿拿出手绢将手上的血擦干净,旋即捂着喉咙处,转身往医馆的方向离去。
-
回到国子监时已经天黑了,宋凝在街上随手买了一些吃的,这时的明斋只有一间屋子是亮灯的。
“临春。”宋凝刚进门就喊了声,临春还守在屋中,听到声音就出来迎接宋凝。
“见过公主。”
宋凝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她,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我吗?”
临春道:“回公主,没有。”
宋凝:“嗯。”
今日忙了一天,全身都累得不行,临春给她备好了热水,宋凝洗完就躺到床上了。
见临春跪在床前调香,宋凝对她说:“今晚不用守夜了,你也回去睡吧。”
临春闻言,也不多说,便推了下去,“是。”
自临春推下后,屋里一时安静地出奇,宋凝很快就陷入沉沉的梦乡当中。
……
“当,当---当当当----”
弹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吵得宋凝直皱起眉头,她闭着眼睛试图去忽略,却不料声音越来越响了,就像在耳边一样。
“当当当---”声音还在继续,宋凝伸手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得要裂开了。
她闭着眼缓和了一下半夜被吵醒的不适,等到头没那么痛了,她才坐起身来,迷茫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弹珠声还在继续,听声音是从对面传过来的,宋凝起身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走出屏风,对面的床前还有一面屏风遮挡着,她神色变得警惕起来,说道:“谁?谁在那里?”
回应她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弹珠声,屋里漆黑无关,唯有月光透过窗户散落在地板上的银亮。
宋凝点燃了一盏灯,拿起走向了那张床。
弹珠声越来越近,宋凝也不禁更加谨慎了起来,然而等她绕过了屏风后,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诡异的是,弹珠声还在继续,而且比刚才更响了,宋凝很确定,弹珠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难道在床底下?
床榻离地面的距离确实够藏进一个大人,宋凝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去查看。
便是在此时,一张脸猛地怼到了宋凝面前,宋凝被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烛火差点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对面的少女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一脑袋撞在床板上,“当!”一声响起,手中的弹珠没拿稳,全部飞了出去,滚得到处都是,一时间房间里满是弹珠弹跳的响动。
“哎呀!我的珠子!”少女着急地喊了声,她急着出来,结果又是“当”的一声响起,脑门又撞到了床板上。
“哦豁!”她疼得叫了一声。
宋凝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歹徒闯进了房里呢。
她拿着烛台起身,对床底下的人说道:“出来吧。”
床底下的人听声,乖乖地爬了出来。
宋凝在她出来的时候,已经将房间里的灯烛全都点燃了,待烛火明亮后,她才看清少女的真容。
皮肤皙白如雪,精致明媚的脸上有着一双滴溜溜清澈灵动的眼睛,饱满光洁的额头上有着一团明显的红块,是她自己刚才撞的。
祈梨伸手揉了揉撞痛的额头,眼睛直盯着站着的宋凝看。
不过一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煞有介事地蹲下来捡地上的弹珠。
弹珠落地满屋都是,光凭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要捡到什么时候,宋凝只好一起帮着她捡。
见到宋凝也一起帮她捡时,祈梨脸上是诧异又震惊的,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搞得宋凝还以为自己抢了她的弹珠呢。
“给你。”宋凝将捡好的弹珠还给她。
“谢谢。”祈梨轻轻道了声。
少女似乎有点怕生,眼睛盯着她看了几次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宋凝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问她:“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祈梨唇瓣轻启,发现口有些干,她指了指桌上的茶,问宋凝:“我可以喝吗?”
宋凝扫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祈梨便走到了她对面,跟着坐了下来喝茶。
喝完茶后,她说:“我姓尉迟,名珠玉,字祈梨,你叫我祈梨就行,我是来这里上学的,我也住在这里……”
说完,她偷偷抬眼瞧了下宋凝神色,见她神色未变,松了口气。
宋凝回想了一下尉迟这个姓,唯一有印像的就是之前有一名尉迟将军震定海寇的事情,当时名震朝野,传得沸沸扬扬。
“尉迟渡的女儿?”宋凝微微挑眉问。
祈梨点头。
既是尉迟渡的女儿,又在国子监上学,那就是湖阳乡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