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林雁的眼珠机械移动，想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转开目光，却不防那霜雪颜色的人竟也跟着转了头，看向了那很会来事的掌门。
谢拂衣心领神会，吩咐自家弟子道：“把林姑娘领上来。”
要命！
刚才在人群中走过都受不了那些个眼神，要是真上了台，她保准儿在台上晕过去。
想到这里，林雁急促后退了几步，慌乱眼神难掩。
“小丫头都高兴傻了。”台上偏边缘的水绿衣袍仙者开口，转向那谪仙人开口道，“重雪师弟，你座下无人，一会儿领这丫头入皎月峰，需不需要吾派个弟子帮衬一二？”
“你是想顺点皎月峰那些仙草吧？”水绿衣袍身侧的暮山紫衣袍仙者面无表情开口道。
水绿衣袍仙者掩唇，俊眉微蹙：“师弟好生无情，也不给师兄留点脸面。”
此时，两人交流停歇，那谪仙人缓缓开口，应了方才那人的提议：“有劳。”
林雁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台上亲如一家。
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吗？她好像没有答应要成为这个濯缨仙尊的徒弟吧？之前那些仙尊仙长选徒弟的时候都还会问一句愿不愿意，虽然没人不愿意，但这不代表到她这就可以不问不管她的意愿啊！
什么仙道馗首，姑奶奶不乐意跟就是不乐意跟！
“说起来，”石榴红衣袍的仙尊突发感慨，“江师弟所居的皎月峰还是我们七峰里最灵的地界，连种出来的果子都比其他地方香甜。”
林雁：嗯？
“是啊是啊，”水绿衣袍的仙尊轻轻点头，“那儿的草药制好后还带着奇香，熬出的药汤小孩子们都不用捏着鼻子喝，做出的药膳也是不逊色于山下酒楼的餐食……一会儿得让人弄点皎月峰的土来。”
林雁默默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暗自洗脑，不，你不心动。
掌门面上笑意不改，插入了他们的对话：“所以你们趁濯缨不在，跑去他峰里好几回？”
“无妨。”小仙男适时开口表达了自己的不介意，而后清冷眉睫微敛，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神再度落到了林雁的身上。
嗯……
林雁放下了手。
其实做这个人的徒弟，也没什么。
她之所以不想当剑修，不过是不想当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而被人带着学，肯定比没被带的人修炼得快，能力高了，自然得冲到前面去。
但她如果就是学不进去呢？前几日与小仙男的相处，她说她不修炼，这人也没跟她讲什么大道理，更没有跟她呛声，脾气还挺好，怎么看都不像摁着她头拿小鞭子逼她学的那种人。
为了安逸，脸皮厚一点嘛。
林雁的眼神瞬间坚定，掌门派来引她上台的弟子过来的时候，她抬步跟着，差点踢出正步来。
……
诸位仙者选好的弟子在台下解散后排在了高台的后方，站在相应的直系师兄师姐身后。
林雁是独苗苗，头顶没有师兄姐，干巴巴站在后头看未来师尊的绝尘背影。不多时，前面便站过来一个竹绿色弟子袍的少年。
很标准的青春校园剧男主长相，笑的时候，还会露出轻浅的酒窝。
这大抵就是方才那个仙尊说要帮小仙男给她带路的弟子，她应当称一句师兄。
“我叫柏珑，是翠微仙尊座下弟子，比你早入门五年，一会儿濯缨仙尊离场，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多谢师兄，请师兄多多关照。”林雁挤出了笑，开口道。
“哪里哪里，小师妹可是剑道魁首濯缨仙尊座下首徒，天赋卓然，日后定是剑道翘楚。”
林雁头皮发麻：这跟那些一看你考上大学就当你成为都市精英的亲戚有什么区别？
她嘴上跟着谦逊：“哪里哪里，运气好而已。”
“这怎会是运气好？”柏珑正色道，“濯缨仙尊多年未有弟子，连掌门做主要给他送几个得力门生他都谢绝。唯独小师妹你，可是仙尊从这般多的人里、挑了这么长的时间才选出来的亲传弟子。如非你天资过人，怎会让濯缨仙尊青眼相看。”
可能是他想找个人给他养老？
林雁心里大逆不道，嘴上可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敢“嗐咻嗐咻，师兄你实在是抬举我了。”
两人来回拉扯商业互夸，终于熬到了谪仙人同掌门说完话，抬步下台。柏珑立刻领着林雁远远地跟了上去。
林雁看着台下没被选中的新弟子，心里挂念杨鸿梦，转头问柏珑道：“我们不和那些同门一起吗？”
“自然不。”柏珑摇头，耐心解释道，“这些师弟师妹会住在群英阁，地处空碧山最中心的那片位置，而我们会跟随自己的师尊住在相应的其他七峰。”
说着，他遥遥一指，补充道，“就是方才平阳广场东南方向的楼阁，平时我们上大课的地方也在那附近。”
这一路慢慢悠悠地走，柏珑将衡云门的情况大致向林雁介绍了一遍。
刚才石榴红衣袍的仙者是灵渊仙尊越明音，乐修，居于抱琴峰；水绿衣袍仙者、也就是柏珑的师尊，乃翠微仙尊陆饮溪，药修，居于素世峰；暮山紫衣袍仙者是方仪仙尊张游冬，丹修，居于庭芜峰；掌门玉英仙尊谢拂衣，剑修，居于首阳峰；走的最早的仙者是扶摇仙尊沈遥庭，器修，居于沧碧峰；掌教望舒仙尊方源，符修，居于栖松峰。
而林雁的师尊濯缨仙尊江重雪，则住在皎月峰。
林雁口中咀嚼着江重雪的名字，心道当真是人如其名，仙气飘飘。
等等！
林雁看着一眼看不见头的路，开口道：“柏师兄，我们这些住在七峰的弟子，若是上大课，是不是要徒步走去？”
柏珑一愣，随即启唇一笑，笑中还带了丝丝缕缕的尴尬与同情：“待日后学了御剑，赶着去上课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言外之意便是没学之前全靠一双铁腿。
林雁欲哭无泪，仍不肯死心道：“那吃饭呢？”
“膳堂也在群英阁附近……”
林雁觉得怪委屈的，她嗫喏道：“我能、我能不住皎月峰吗……”
一直在他们前面走不曾回头的江重雪突然止了步，转过头看向她。
柏珑正侧头和林雁说话，没有注意到江重雪：“这……这不合规矩。且若你住在群英阁，濯缨仙尊为你授学也多有不便。”
林雁暗戳戳绕手指，小声道：“会死人的，师兄。”
柏珑好言安抚道：“不会，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累是累了点，出不了人命。再者说，多行多动，更利于修炼。”
他听不懂林雁的夸张说法，林雁也无心跟他解释“死的不是身体，而是她幼小稚嫩的心灵”。
柏珑安慰完正好抬眼，与江重雪打了个照面，连忙止步抱拳行礼。林雁神游天外，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重雪已然收回了目光，继续缓步而行。
林雁看着他的背影发愣，心想刚刚她和柏珑的“大声密谋”都被他听见了？
“别担心，仙尊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备于你的。”
“啊？”林雁回神，点点头，“哦。”
要不还是责备吧……最好把她打回普通弟子，赶去群英阁混日子。
可这一路江重雪都没有再说话。
……
三人止步在一座空净白色砖瓦搭建成的殿阁外，殿外银白仙草随风轻晃，柏珑目光黏在上面片刻，转而收回目光，抬步上前，向江重雪请示道：“仙尊，不知小师妹在哪间屋舍安顿，弟子可协助洒扫。”
这一问好像问到了江重雪不曾想过的那一处去，他敛睫沉默，片刻才抬睫道：“随意。”
柏珑好似习惯了江重雪的随性，眉眼温顺道：“殿阁一层西南间可好？”
林雁闻言瞄了一下，发现柏珑问的是最方便出门赶课的那一间。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好。”江重雪淡淡撂下这个字，便抬步进殿中，兀自上了楼。
柏珑转头向林雁招手，示意她跟自己来。
江重雪的居所也如他这人一般，进门的正殿简洁干净，没什么东西。
林雁跟着柏珑进到为她选好的那一间，空空荡荡，一粒灰尘都没有，没什么打扫的必要。但空无一物的房间让林雁很想发问：她怎么在屋里睡？挂根绳子睡上面不成？
屋子的主人是小仙男，但她可不是小龙女！
“嘶……屋中陈设若没有的话需要到内储堂填册记录，等他们送过来，今日怕是弄不了。小师妹，要不一会儿我带你去内储堂记一笔，然后你先回山下客栈睡一宿，明日再上山。我看你没拿行李，应当都在客栈里吧？”
林雁点点头，说道：“嗯，好，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客气，正好我带你看看膳堂和上大课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出琼玉殿，却发现明明刚才上了楼的人在殿外一处空地上站定，泛着淡蓝光芒的笔画随他手指在空中描画的动作一道道浮现在地面上。
柏珑领林雁上前见了礼，下峰路上，林雁好奇问道：“师兄，刚刚……师尊在地上画什么？”
柏珑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符道修得最差，抱歉……我看不懂。”
“啊，没事，我就是好奇问问。”林雁摆手道。
“不过我刚入门的时候，师尊赠了我一只仙草香囊，说不定，那是仙尊要送给你的入门礼。”
林雁心底并不认同。谁家送入门礼在地上画画？你们修仙界也时兴地上圈心形蜡烛表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