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最后,不知不觉就挂了。
赵园为了哄小朋友,匆匆给男朋友说了声“新年快乐”。
后来回想起来,大概是这样的祝福太过敷衍,像某种征兆般,以至于之后的一年被祝福的人都不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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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眼前,邓祁挂断电话,望着窗外的神色久久出神,卧室门已经被人敲响。
母亲在外面等他。
“说完了?”女人不咸不淡的嗓音落下。
“嗯。”邓祁点点头,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拳心紧完又松开:“成绩我会提上去,你不要找她的麻烦。”
“阿祁,不要把妈妈当成你的敌人,你要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女人说着又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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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的很快,新年过后,赵园忙着走亲戚,奔波几天后终于解放,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后知后觉想起来,男朋友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消息都没来一条。
以为是他太忙,赵园为此只在微信上又戳了他一下。
想着第二天看能否有回复。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
连带着他猫猫的头像都暗淡下去。
赵园的眉心颦了颦,翻开通讯录给他打去电话。
那边却是冷漠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动作顿了两秒,赵园静默下来,盯着无人接听的屏幕缓缓出神,随即,不死心地开始重拨。
一遍又一遍机械的女声传来,带着疑惑砸过来在心头荡开。
眉心微颦。
赵园收拾了行李,陈女士打着哈欠从她房间门前经过,惺忪的表情略微诧异。看向她,疑惑:“明天就开学了吗?”
“没,和一个同学约好了,去找她玩。”赵园再自然不过地解释着。
陈女士闻言又睨她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淡淡扔下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就回去睡觉了。
留下赵园在原地怔怔地盯着眼前整齐收好的行李箱,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上,有一串刻着“平安喜乐”的钥匙链。
字体略有些不规整,显然刻它的人技艺尚且生疏。
但字体却又遒劲有力,看得出来是上了心。
钥匙串在眼底愰过,赵园暗下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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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坐上了回F城的大巴。
风景在窗外飞速后退,到车站以后。赵园先去好友的家里放好行李,与人沟通好串词。
随即去了滨江国际。
作为F城最繁华的商业小区,滨江国际下面就是几条商业大街,影院百货楼坐落其中。
赵园找了个离邓祁家最近的奶茶店坐下,透明橱窗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点了杯奶茶,视线专注地盯着某个方向。联系断绝的情况下,赵园只好守株待兔。
来的时候阳光灿烂,醒的时候风雨飘摇。
店内的服务员看不下去,好心过来敲敲赵园的桌子,推过一杯温热拿铁,细语温声道:“这是本店提供的免费热饮,看你等了这么久,若是朋友爽约的话,可以先喝点这个提提神。”
“好的,谢谢,我再等半个小时。”赵园接过,为对方高情商的逐客令心头泛暖。
同时更加殷切地盼望,邓祁能来。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
少年撑伞出现在街角,手里还提着一袋练习册。
刚从书城出来,终于让她等到了。
“邓祁。”赵园冲进雨幕,多日来断绝联系引发的焦灼情绪在这瞬间破开。
几米外的少年闻声动作一僵,转过头去,似是不敢确信,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靠近,雨幕被伞面隔开,少女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少见地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在内里翻滚。
邓祁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半晌,带出一句“抱歉”,嗓音沙哑。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悲情气氛,就被赵园一拳落在了肩上。
力道重的,一点没收着。
却一下让邓祁破了功,看着赵园那一脸野猫炸毛的模样,这些时日郁结在心的沉闷瞬间烟消云散。
竟还能涌出两分玩笑的心思:“不是,打这么狠啊?”
话落又是一拳,并且大有继续的架势。
邓祁见状轻笑了声,没再容她胡闹,长臂一伸将她禁锢,另一只手空出来戳戳她的脸。
见对方仍旧气的胸腔起伏,心下的愉悦更添。
挑了挑眉正下声色:“先进去,待会儿给你解释。”
两人进了奶茶店。
赵园与他面对面坐着,眼神紧紧锁在少年身上。
那模样,生怕下一秒没看住他又变得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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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祁清了清嗓子,面对着小女朋友略带压迫性的眼神竟觉有些无从开口。
抿了抿唇,神色正经一些:“我手机掉厕所了。”
回应他的是赵园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转头却见少年神色认真。
赵园:“?”
“这还跟她演上了?”
然而在两人对峙般的眼神切磋中,赵园的唇角渐渐耷拉下来。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她问。
手机丢了,账号还是在的,但凡动点心思,至于联系不上?
“有想过联系你,但园园,我妈她……”话头间几番欲言又止。
赵园却从这短暂地表达中明白过来——是怕被家长发现所以不联系她?
那……
正想着,又倏地被接下来的话音打断思绪:“但我给你写了信,刚去买资料的时候,提前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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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园没有再多问,拉着邓祁去书店逛了会儿,临走前被他送回好友家楼下,分别之际把准备好的钥匙扣塞给他。
转身欲走,被少年拉住手腕,挽留的声色听起来太过复杂,隐隐显得沉重:“赵园,你信我。”
信我们能撑过去,这段小有灰暗的日子。
万千言语涌成一句:“好。”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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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邓祁见完面后不久,F中开学。
期间赵园回了一趟家,为那封类似于“诀别”的信。
字里行间半分不提自己的处境,只让她放宽心绪,一起考大学。
可越是这样,赵园越是心慌。
通讯暂且中断,情况不甚明朗,不知道他们的恋爱有没有被发现,发现之后又是不是他一个人在扛。
这些,邓祁都不让她知道。
只要她信他。
可没底气的东西,表面说是一回事,可真做起来,又该怎么信呢?
同样纠结的不止是赵园,邓祁也忧心如焚。
什么也没有的他们和一片未知的未来。
拿什么赌能走到最后?
可一想到,小姑娘那天坚定执着的眼神。
邓祁的拳心紧了紧。
算了,哪儿能让人姑娘担心,想着手中写题的动作又认真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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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开学的气氛明显不同。
下半学年的时间明显更能从指缝中猫着溜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三那栋无人问津的教学楼前都铺好了成人礼那天该走的红毯。
十八道牌匾门廊亭亭就位,宽松拘谨穿起来引人发笑的学士服代替着蓝白色奔向操场。
飞鸽,信筒,礼炮,彩球,昭示着又一批人青春的散场。
高三的学生在操场上进行着青春最后的宣誓,仪式热烈,听的另外两栋教学楼的学生们心一个个也跟着飘了出来。
讲台上语文老师讲课的声音渐远,赵园的思绪飘向窗外。
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环节,只听校长雄浑嗓音一声令下后,飞鸽放出牢笼,彩球飘上天空。
可能是不忍这群心不在焉的好奇学生们继续“受苦”,下课铃适时响起,一阵新奇的欢呼。
学生在激动中涌向四处。
走廊外,窗边,甚至操场上的凭栏杆处。
万人空巷目睹这场盛况。
赵园兴致也被感染,这还是开学以来,最惬意的时候。
邓祁也靠在窗边,赵园迈着步子向他走去,自从开学以后,班主任又重新调换了位置,两人没再同桌。
彼此间也似心照不宣,连交流都变少。都只顾埋头做他们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情。
好像在奔着前程,却又好像渐行渐远。
一步,两步,如初次表白时再现的场景,重新走到他身边。
停下,心情起伏。
扯扯少年的袖子,叫他名字——“邓祁。”
出口后才发现,竟有些生疏。
少年闻言侧头回望她一眼,淡淡回握住被她扯住袖子的手。
瞥向窗外,“外面好热闹。”
“嗯。”赵园点点头,余光瞥见周围同学三两成群去超市采购回来,手里拿着鸟类也会吃的全麦面包。
室友也在其中,见赵园也占据了喂鸽子的绝佳位置,顺手塞给她一包,动作间还不忘调侃:“宝贝儿~和你家祁哥哥一起喂鸽子呀~”
赵园囧:“……”
偏生还被那人听了去,淡薄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私下里喜欢这么叫我?”
“没。”赵园一噎,赶紧撕开全麦面包转移注意:“鸽子飞过来了,你手伸长一点。”
回应她的是少年轻浅的笑,声色愉悦。
赵园将全麦面包撕成细碎的小段,放在邓祁手心,耐心地等着“幸运鸽”的降临。
等了半天,貌似除了手臂上多出来的一点酸痛外,并无别的变化,看着周围不时发出喧闹起哄声的人群。
赵园表情垂下来一点,睨了邓祁一言,抿着唇嫌弃:“祁哥,你这什么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