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一回成了败家之犬的反而看起来张牙舞爪的英国公。这位国公在大雪日被人偷家后方不保,粮草供给同时被截,导致其在京郊腹背受敌。
屡战屡胜的英国公终于在四面楚歌之下,被一名初出茅庐的白衣小将斩于马下,结束了他的戎马一生。
已经快过年了还没京城的消息,赵惟明担心母亲妹妹,也不能不顾兴致昂扬的学生们,带着一帮小孩买了半扇猪肉,搭了架子做烧烤吃。
他们吃得勾起了馋虫,得知英国公兵败之日,一群小孩儿正抹嘴央求夫子做鱼火锅吃。
乡下寒冬腊月哪来鱼呢?要鱼估计也不知道得话多少钱,他趁着战乱商人避祸,掏空了这一年兼职写文攒的银两买了头半大骡子,这会儿口腹之欲怕是要省省了。
好在这会儿好消息传来,学子们连忙搬回镇上和家人团聚,这才保住了赵惟明那微不足道的私房。
可贪嘴的少年他懒得伺候,自家娘子馋了肯定是要满足的,这会儿由着宁不屈给赵蓁蓁写信,他就在一旁洗腊鱼。
腊鱼洗净切块,与猪小排一同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后再转入砂锅中,时不时添把柴小火慢炖,加些干菌子,实在香极。
这几个月宁不屈一直都被自家郎君研究各种吃食专心投喂,人也白皙丰腴了一圈。加上本身优雅从容的气度,年龄上来后美得风姿绰约。有时候赵惟明甚至都不敢多看几眼,这居然是自己娘子呢!
赵丫丫也是寻着这飘香十里的鱼煲回来的。他娘如今四十有六,这一年先是长途奔波又漂泊在京,却没她们想象中的憔悴,人更精壮了,显得神采奕奕。
“这一年我陪着蓁蓁修书,你们猜我们遇见了谁?”她是个憋不住的,刚喝了碗热汤就准备滔滔不绝。
“谁?” “武乡县主,我还跟她切磋武艺呢!”
“阿娘,”宁不屈,夹了块剃过刺的鱼排给她,“这武乡县主又是何人?”
“哦差点忘了你们应当是不认识的。县主就是我的师父,齐师父当年的主家小姐。她娘便是鼎鼎有名的开国女将陈明光陈娘子!齐师父、木齐师父皆是当年陈娘子专门给县主培养的呢!”
“哦?”赵惟明这下是真有些疑惑,他埋头科举一途十余年,不说贯通古今,也是淹晓前史,既是开国女将,他为何从未听说过?
“陈明光不熟的话,那熙宁夫人你们该知道吧?”
“这我是知道的,幼时阿娘常说,熙宁夫人乃开国虎将、太祖义子永寿郡王发妻。不仅劝治农桑、扶幼济贫,诗书画也是一绝,我曾临过她的画作呢。”
刘娘子在一旁点点头,“与永寿郡王也是夫妇相携,伉俪情深好一段佳话。”说完她便默默不言,夫妇相和,她与宁迂腐也曾如此。
赵丫丫无所知觉,攥住老姐妹肩继续感叹:“倒不是因为这些我才敬佩她。陈娘子本身就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蓁蓁跟我说,陈娘子本是一名官宦人家小姐,十七八岁就在他们家乡拉起一帮青壮,奋起斩贪官、杀豪强,收编周围匪徒,最后拉了支数万人的军队投奔太祖呢!后面打西夏,急行军连破三城,陈娘子还飞勾上城墙直取西夏将军首级,更是收服西夏的首功!我可真是敬仰极了她打仗的英姿!”
“这个我知道,是古铜城之战,不过这不是永寿郡王打的么?这一战让他封了郡王呢!”瓦片学了史这会儿也急着发言。
“哪能啊?陈娘子打的!”说到这儿赵丫丫有些唏嘘,“这还是因为蓁蓁跟着修《陈明光传》我才知道的,之前我们咋都不知道呢?”
是啊,怎么大家都不知道呢?宁赵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里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讽刺。就连刘娘子也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草垛过来紧紧贴着她。
一行人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赵惟明打破了沉默:“蓁蓁这回没回来,是还在修书么?等修完打算怎么安排?”
“《陈明光传》修完了,我回来前听说被调去什么文院拟文书了。安排她也没细说,估计都在等太后娘娘懿旨呢。”
讲到这儿她又有些眉飞色舞:“你们不知道,在六宫局我远远见着了太后娘娘!也没传闻中的珠光宝翠,但就是美得不似凡人,哎呦也就姐姐你可跟着比比了!”
她笑着挤在刘娘子身上,姐妹两笑成一团。刘娘子当场便要给她作个赵西施图,看她还拿不拿自己取笑。
男女有别,姑婿更有别。赵惟明拿不到那一纸他娘的美人像,能拿到他手上的,只能是自个儿打算用来搞事儿的证据。
随着英国公倒地,他们安庆也跟着倒了不少官呐!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位带兵投奔的李指挥使,谁让他想谋一个从龙之功赌得太大了呢?这会儿举家下狱等着被清算呢!
他这回也当了个“小人”,趁着清算李家主脉,他准备暗戳戳地把宁不屈前夫一家也搞进去。
倒不至于做些栽赃陷害之事。试想李指挥使当初要管驻扎常山的数万鄂州军,钱从何处来?他怎能想不起自个儿还有个在阳源富得流油的兄弟李盐茶大使?这回朝廷没一块儿把把阳源李家清算,就说明他一定做得隐蔽。
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便会有端倪,再仅剩,他阳源李家资金流转总有问题吧?
就算他是直接变现资产给安庆李家,再由李家上供给鄂州军。那就凭宁娘前公公的谨慎个性,他是不是得找人去常山探一探这钱财到没到人手里?
常山进山的路可不少找,大致得要个本地人带路。他不是个手眼通天的人,找李家附近商人帮忙盯着人出入还是可行的,李家下人的籍贯他也差不多摸得一清二楚。
从这些方面着手,他不信自己没法儿给朝廷提供一丝有用的线索。
再不行他还有后手,现下阳源李家靠山倒了,这些年李氏宗族相生相依,他找人举报一个疑似双方利益输送也算是合理怀疑了罢?
只要查安庆李家,便会查阳源李家,同气连枝,便是如此。
当然,清者自清,他也没打算给人家罗织罪名,朝廷派来查英国公案的钦差也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他努力他的,一切都要看阳源李家自己干不干净了。
“郎君,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赵惟明不甚熟练地藏起安庆那边回的信,“小武他们三人的结保契有眉目了,如今已经联系上了五名庠生。”
没错,他又有三名学生要参加童试了!
去年是因兵祸的缘故他们“捡漏”了,今年就不少赵家学堂的家长们打算也撞个运,多少官宦子弟已经成了阶下囚,说不准今年就沦到他们孩子上榜呢。
赵惟明自然也不会拒绝学子及其爹娘的热情,毕竟今年出题形势估计仍是偏向保守。他的学生别的不敢说,拼基本功那是练得不比谁差的。
结果这回满怀希望,但是给不少冲动上头的家长们浇了一盆冷水:只有齐小武一人过了县试,其余人皆是名落孙山。府试更是一偏惨淡,小武祖父急病去了,今年便考不成了,任旭也只得了个副榜。
赵惟明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喵准了另一条赛道,官宦子弟少了许多不仅科考之路更畅通,进县学之路也更畅通了啊!
这几年太后当政大力支持官学扩招扩建,进官学比他当年方便多了。加上开的乡间扫盲班也让他在本地有了几分名望。到了六月份,自己便成功送任旭进云阳书院、齐小武进县学了,简直成就感满满。
这月还有大事发生,刚刚清洗过一番朝堂的太后打算冲冲这些晦气,安稳人心,接连封赏了好些人。其中两个封赏,倒是令好些人大为不解:
她追封永寿郡王之妻熙宁夫人,为定西王;封熙宁夫人之女武乡县主为武国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