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还是不闯,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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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干净得像是一面清澈的镜子,又像是没有波纹的湖面。
樱花柔软得像是一大片绚丽的云霞,明丽温暖的阳光漫过飞檐叠瓦的屋顶,风里裹着微醺的暖意。
樱花是会追着温暖气候开放的花,进入春天后,沿着温暖的南方,一路朝北方开去,火之国的气候温暖,樱花开放的季节比其他地方都要早,花期自然也最长。
细小的樱花一朵一朵簇在一起,沿着花枝一路绽放,沉甸甸的树梢抖落柔软流丽的雨,淋淋漓漓地落了一地。
早春的时节,露水的气息格外的浓重,空气里浮动着料峭的寒意,堆积了一整个冬天的积雪开始融化,渗入地表的雪水把土壤浸泡得湿润。
樱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到了潮湿的地面,粉红色的花瓣沾染上了潮湿的泥土。
清晨的一大早,宇智波神奈被宇智波斑亲自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宇智波神奈顶着一头睡得到处乱翘的头发被提溜到了舆洗室的门口,小姑娘半睡半醒地走进了舆洗室,睡眼惺忪地站在镜子面前打了个哈欠。
眼角溢出泪花,小姑娘半睁着眼睛拿起洗漱工具开始洗漱。
宇智波神奈稀里糊涂地吃完早饭,稀里糊涂地被宇智波斑带出了门,稀里糊涂地被带出了木叶,临走之前,她没来得及跟家里的红毛短腿狐狸们告别,但她来得及捞走了家里的灰狐狸。
夏油杰:“……”
除去被小胡子掳走的那一次,这是宇智波神奈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离开村子。
弯弯曲曲的小径像是向前滑动的长蛇,横七竖八的枝桠将天空叉得支离破碎,铺天盖地的绿色淹没了整个世界。
古老的巨木无声地矗立在大地之上,风在苍翠繁茂的绿意中穿行,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响恍若起伏的潮音。
这座森林在多年前是千手一族的底盘,以这座古老的森林作为屏障,将族地藏匿于森林深处。
木叶建成之后,千手一族的居住地被迁移到了靠近南贺川的平原,森林里的陷阱被拆除了不少,警戒的范围跟着做出了调整。
宇智波斑牵着矮矮小小的小姑娘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路面,没有阻碍的穿行在过去遍布陷进和起爆符的森林里。
顺着罅隙落入森林的阳光细如金丝,薄薄的叶片浸泡在日光中,蔓延表面的脉络格外清晰。
宇智波斑本就是话不多的人,没有把出村的理由告诉宇智波神奈,也没有开口说任何多余的话。
他带着孩子,孩子的脚步跟着一只灰狐狸,沉默地在森林里穿行,考虑到小姑娘那双小短腿,刻意地控制了自己的速度。
他什么也不说,宇智波神奈什么都知道。
他出村的目的。
带着她一起出村的目的。
这片森林的面积很大,继续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是走上一个早上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宇智波斑弯腰,把小姑娘单手抱了起来,把灰狐狸丢到了小孩怀里。
汹涌的风扑面而来,掀起鬓角的碎发,扫在脸颊上泛起一阵细腻的痒意,视野急剧变化,景物被拉成模糊的色块。
灌了风的衣袖鼓胀起来,像是振起的鸟羽,猎猎作响,失重感涌入大脑的那一刻,奇妙的感觉也紧随而至,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鸟,腾空而起,飞入穹野。
地心引力是个奇妙的东西,连带着失重的感觉也变得奇妙,像是有人把她扔到了无垠的穹野,又像是从云端坠落世间。
很远很远的过去,她好像也这样在古老茂密的森林里穿行,怀里好像还抱着一只虎斑猫,自由自在地像只小鸟。
宇智波神奈张开嘴,迅捷的风灌了她一嘴,但她忍不住开心地大笑,扬起的头发像是飞扬的黑色的绸带。
柔软的日光从地平线涌上了地面,树梢抖落下来的阳光璀璨耀眼。
宇智波斑踩着树干卸掉了力道,从巨大的杉木上落下,像是收拢翅膀的苍鹰,被狂风掀起的头发洋洋洒洒地落到了背部,像是歇敛的黑色旗帜。
宇智波斑抬了抬眉头,“很好玩?”
宇智波神奈点点头,猫儿似的眼睛弯起,漂亮的眼眸里盛着柔软的春光。
“想要再来一次。”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
宇智波神奈的快乐来得从来都很奇妙,有时候可以是一只狐狸,有时候可以是一片雪花,现在就连赶路也能把她高兴成这个样子。
非要用句话来解释,宇智波斑想起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
——小孩子本来就是奇妙的存在。
潜藏在深处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宇智波斑抬了抬眉,像是在捉弄自己养的猫一样,语气透着戏谑的意味,“下次吧。”
小姑娘果然像只沮丧的小猫一样,如果有耳朵,那耳朵指不定就耷拉下来了。
宇智波斑心情非常好地把小猫往肩膀上送了送,抱着小孩继续赶路。
樱花的花期到来之后,气温明显温和了许多,山里的积雪融化了不少,柔软的绿意拨开素白的积雪。
早春的景色有点寡淡,从古老苍翠的森林里出来,道路便上的那点柔嫩的绿意,起到了恰到好处的点缀作用。
宇智波斑是带着宇智波神奈秘密出村的,没有想让人知道的意思,因此也不想被人过分注意,出门前穿的穿的衣服是普通的和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羽织,没有把武器挂在显眼的地方,那头支棱起来的头发还特意用一根红色的绸带束起,露出俊朗的眉眼。
宇智波神奈瞪圆溜了猫儿似的眼睛,清秀的眉头快要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不想要后妈。
这是真的。
她伯父长得帅,这也是真的。
平时披散着头发的宇智波斑面庞总显得有些阴沉,再加上‘忍界修罗’的名号,任谁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与,下意识地选择敬而远之。
把头发束起来的宇智波斑年轻了起码有五岁,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眼睛有点圆,如果仔细打量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收敛锋芒的时候,像是猫的眼睛,黝黑深邃。
但凡宇智波斑换个精神点的发型,想要给她当后妈的人都能从村西口排到村东口。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在天空,融化的雪水在路面蓄起了一个个小水洼,积水倒映出清澈的天空。
两个人在路道边的茶屋上歇了会儿脚。
达咩。
这达咩。
后妈达咩。
屋檐下放着给来往来往的行人休憩的长凳,宇智波神奈坐在长凳上晃了晃脚丫子,灰狐狸用自己的尾巴把自己卷成一团,挨着宇智波神奈团成了一团。
小姑娘‘嗷呜’一声咬掉了竹签上的丸子。
早晨留下的雾气消散得七七八八,视野变得干净清澈。
宇智波神奈不着痕迹地把眼角余光落在了目光隐晦的老板娘女儿身上,目光过分炽烈,几近要把宇智波斑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宇智波斑本来就是个背后敏感的人,目光偏偏还是落在他后背,还如此的炽热,察觉不到就有鬼了。
母胎单身快四十年的宇智波斑保持警惕,却没有察觉到一点杀气和恶意,狐疑的目光盯着茶盘的茶水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宇智波神奈抓起那杯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灌了下去。
宇智波斑的目光凝固了一瞬间,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上去就是一顿牛饮。
宇智波斑看到把小姑娘拿着空了的茶杯,用茶杯口对着他晃了晃。
“没事啦。”宇智波神奈眨眨眼睛,狡黠的表情多少有点像家里的短腿狐狸,“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
听到这句话的灰狐狸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眼皮抽搐了一下,耷拉着眼皮,眼角余光在望眼欲穿的茶屋老板娘女儿身上掠过。
狐狸又看了看不明就里的宇智波斑,心说活该你母胎单身将近四十年没有老婆。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相貌有很大的相似度,连带同相貌和童年时期的宇智波泉奈肖似的宇智波神奈也有很高的相似度。
一个青年带着一个和自己眉眼相似的孩子,乍一看上去,怎么看都觉得像一对父女。
老板娘女儿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口气,发觉坐在门口休息的那对父女好像要走了。
宇智波神奈冷酷无情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抹了把嘴巴之后,跳下了长凳,‘噔噔噔’几步跟上了神经在某些方面格外大条的宇智波斑。
夏油杰紧跟着跳下了长凳,一路小跑跟上了两个人。
茶屋老板娘看着小姑娘习以为常地伸出手捏住了青年的衣角,青年跟着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宇智波斑发现小姑娘的表情有点奇怪,还带了点严肃,脚下的步伐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有问题?”
“问题挺大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在宇智波斑带了点谨慎的目光里,表情严肃地开口,“我不要后妈。”
宇智波斑:“……”
不都说了没有后妈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夏油杰:“……”
敢情你还没忘记这茬。
宇智波斑无奈地重复了说过的话,“没有后妈。”
小家伙满意了。
狐狸满肚子槽想要吐。
两个人一只狐狸最后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上落了脚,落脚的地方是镇上著名的温泉旅馆,一年四季都有温暖的温泉供应,春寒料峭的时节,生意格外的好。
小镇坐落在官道边,是过往行人的必经之路,一年四季有各种各样的人需要在这里落脚,经济被带动着发展,基础设施比起其他地区也更加的完善,在当地形成了有名的经济带。
夏油杰一时间搞不清楚宇智波斑把熊孩子带出村的目的,一方面不想太多人注意,还特地隐瞒了行踪,另一方面行动却没有多小心谨慎,大摇大摆地住进了当地生意不错的温泉旅馆。
房间开了两个,两个房间挨在一起,宇智波神奈本来想跟狐狸住一间,有理有据地过上有狐撸的生活,狐狸却扒拉着宇智波斑的衣角,死活不肯撒爪。
即使在家里,夏油杰从来都是一只会在进宇智波神奈房间门前敲门的礼貌狐狸,从来不会得寸进尺地像家里的短腿狐狸一样,仗着自己是被宇智波神奈偏爱的犬科动物,动不动就溜达进熊孩子的房间里。
狐狸满面哀求地看着宇智波斑,一双狐狸眼睛情绪激动,快带我走,快带我走,不然等我重新做人了,你会后悔的!!
宇智波斑满脸狐疑地把狐狸拎进了自己房间里,狐狸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狐狸入住旅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彻底,屋檐底下了挂满了纸灯笼,灯火映照下的樱花纷纷扬扬,像是擦着夜色坠落下来的雪片。
舒缓的夜风轻轻拨动垂落河岸的柳条,河水被拉出一片一片轻软的褶皱,三三俩俩的人游荡在寂寥的街道。
安顿下来之后,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宇智波神奈决定简单收拾一下自己。
于是宇智波神奈钻进了宇智波斑的房间里,把狐狸拖了出来,一手拿着装着洗漱用具的小木盆,一手把狐狸夹在胳肢窝里,往温泉汤的方向走。
狐狸怔楞了一下。
等下?
等下?
宇智波斑寻思着偶尔泡泡温泉放松一下也好,干脆披上了旅馆提供的外褂,拿着木盆走出了房间。
一大一小在门口停了下来,门帘上挂着的标识区分开了男汤和女汤,宇智波斑习以为常地走进了男汤,宇智波神奈胳肢窝里夹着狐狸要走进女汤,全程安静如鸡的狐狸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他不要去女汤,他不要去女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宇智波斑掀开门帘的动作一顿,从小魔鬼的魔爪底下挣脱出来的狐狸连滚带爬地滚到了他脚边,用狐狸爪子死命地扒拉住他的衣角。
宇智波斑:“……”
这畜生今天怎么回事儿?
狐狸扒拉着宇智波斑的衣角,疯狂摇头,他不要进女汤!他不要做变态啊啊啊啊啊啊啊!!!
宇智波斑满脸狐疑地捏着狐狸的后颈皮,把狐狸从地上拎起来,“这畜生今天怎么回事儿?”
狐狸死命摇头,今天他要是进了女汤,就变成真·畜生了!!
“可能是害羞?”宇智波神奈抱着小木盆,满脸纯良无害。
夏油杰有理有据地怀疑她是故意的。
宇智波斑目光狐疑地在女汤门口的门帘上督了一眼,募地想起来这畜生是只公狐狸,智商看起来比家里那群红毛短腿狐狸要高上一点,而后反手把狐狸夹在胳肢窝下,“那就跟我去男汤吧。”
夏油杰:“……”
得救了。
入夜过后,汤池里的客人少了起来,宇智波神奈抱着小木盆进去的时候,温泉池里的两个小姐姐也穿好了浴衣,起身离去准备就寝了。
宇智波神奈拧开旁边供应热水的水龙头,接了点热水,简单地清洗了一遍的身体,温暖的热水兜头浇下,全身的毛孔发出舒服的喟叹。
潺潺的流水滑入竹管,蓄满了水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响。
冰冷的圆月掩映在横七竖八的枝桠间,朦胧的水雾轻薄如纱。
小姑娘小半张脸扎进了暖和的温泉水里,在水面呼噜呼噜吐出几个水泡泡,哔啵几声过后,炸出四溅的小水花。
早春料峭又凉薄,温泉的水温太过温暖,醺得人昏昏欲睡。
宇智波神奈打了个哈欠,寻思着穿好衣服回去睡觉,隔壁男汤却传来一阵爆裂的拳脚击打声。
小姑娘耷拉着眼皮,面不改色地从水里钻出来,稳如老狗地拿起了衣服。
男汤和女汤只隔着一道脆弱的竹篱笆,基本上没有什么防盗功能,唯一的作用大概是男女大防。
对面搞出来的动静不小,这道脆弱的竹篱笆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
宇智波神奈稳如老狗地给自己系好了腰带,披上了外褂,收拾好了洗漱用品。
蓬勃的水花溅上了篱笆墙头,扑簌簌坠落如银丝。
宇智波神奈稳如老狗地站远了一点,温热的池水溅落在脚边。
月上梢头,春寒时节的夜枭啼鸣颇显得有些凉薄,打落池水的樱花宛若一场烂漫的雨。
“哈西拉马!”
宇智波斑冷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炸响的水声,而后温热的池水劈啪落地。
“马达啦!”
拳头相撞,洪亮的呐喊宛若用咆哮致以对手问候的狮子。
且不提不能随意出村的火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木叶老远的小镇上,隔壁两个人一边鬼叫一边打,就着架势继续打下去,别说这座旅馆,这个镇子都要没了。
宇智波神奈沉默了,宇智波神奈陷入了思考。
按照道德层面来说,她应该在这两个凑在一起就变成活宝的中年老男人动真格之前,动手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是在男汤里打起来的。
且不说他俩为何会在男汤里打起来,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要阻止这两个突然变成活宝的老男人,就必须要闯男汤。
闯还是不闯,这是个问题。
宇智波神奈内心蠢蠢欲动。
脆弱的竹篱笆从头抖到尾,隔壁那俩半点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墙头越过一个结实的木盆,流星坠地一样砸进了女汤里,蓬勃的水花刹那间四射,对于那俩人来说,过分弱小的竹篱笆终于不堪重负。
将男女汤隔开的竹篱笆轰然倒塌,毛竹哗啦啦地散了一地,湿润的水雾混着飞扬的尘嚣。
两个罪魁祸首僵在了原地,宇智波斑还好,腰间起码还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千手柱间直接果了,好在大半个身体遮掩在混着尘埃的水雾里,才不至于辣到小孩子的眼睛。
宇智波神奈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无辜又纯良。
宇智波斑:“……转过身去。”
“哦。”宇智波神奈乖巧地转了个身。
好了,这下谁也不用闯男汤,谁也不用闯女汤了。
#大家都是变态。
“这可真是……”千手柱间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在闺女面前社会性死亡的宇智波斑粗暴地扯过两件浴衣,一件披到了自己身上,另一件扔到了千手柱间的脑袋上,“穿上!”
宇智波神奈悄咪咪地挪到了满脸写满了‘很想死’的狐狸旁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狐狸脑袋,“虽然你闯了女汤,但你要相信你自己,你还是纯洁的。”
“咱们还小,不要跟猴子学。”
备注一下,猴子是宇智波镜的同窗猿飞日斩的绰号。
夏油杰:“……”
这是他想闯的吗?!他这是被迫闯的女汤!!
这都是给你们几个王八蛋给逼的!!!